镜头不可见的地方,不知围了多少幕後人员和长焦镜头。
这一刻,被领养的孩子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
可偏偏他是汪屿。
优秀和坚韧成了他噩梦的开始。
身体健全的男孩可是抢手货,更不用说他无可挑剔的出身。
汪屿在那里度过了半年的时光,仿佛只为了遇见这命中注定的家庭。
等人长大了些,跟着家里应酬,难免抛头露面,最初的时候,还经常有媒体将他的前後对比赤裸裸放在封面上。
全然不顾一个正直青春期少年的感受。
前後对比实在强烈,甚至经常被质疑中间是换了一个人。
後面那些通稿好像一夜之间被全然删除。
最後一次公开露面的消息,是他未凭借加分,靠自己考出中淮市当年立刻高考前50名的成绩。
学校光荣榜上一直有他的传说——
照片里的少年穿着干净合身的校服,独自站在那棵百年老树下,浓密的绿意将阳光筛成细碎的光斑,悄然洒在少年的身上。
阳光穿过枝叶的间隙,将他的眉眼染成淡淡的金棕色。
18岁的他,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校服领口规规矩矩地贴合脖颈,下面是少年半熟青涩的血肉。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直视镜头了,眼里既没有得意,也没有少年的桀骜。
只有一种独属于他的静默。
贺栖鸥一直存着这麽一张照片,可惜现在和手机一起找不到了。
这麽多年过去了,依旧还是会有通稿,内容都大差不差,围绕着善心企业家的光辉事迹——
“夫妻二人为了专心抚育这个领养来的孩子,竟多年未孕育自己的子女,甚至将家业交给他打理”。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这麽多年,从来没有为了要一个亲生孩子而停止到处求医问药的话。
他真的信了。
还是只会这点手段。
不过只要这个人设立住了,到哪里都会有自己的拥趸。
既想要名,又想要利,哪个都不愿放弃罢了。
***
光标留在显示屏上久久未动。
这群孩子中当中最小的,尚未理解死亡的含义,只知道一大群人带着花束和镜头,拉着他们站在闪光点下,一阵热闹之後,又匆匆离开了。
“老东西还是这麽热衷于给别人当爹。”
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故意的。
他观察着汪屿的表情——
镜片映出屏幕的白光,衬得乌黑的瞳孔亮亮的。眼尾的睫毛浓密,在光照下映出一小片阴影。
害怕他悲伤丶愠怒。
更害怕他永远只剩下平静。
汪屿最後不过是随手地退出了页面。
没什麽表情。
不知是面对他的阈值提高了,还是并不生气。
他打了个电话——
“最迟到明天早上,把今天网站的照片撤了,或者将孩子们的脸打码。”
电话那头有些为难。
“按我说的去做,有什麽问题我担着。”
汪屿移动了办公椅,和人的距离拉远了些。
擡头看他。
贺栖鸥朝他笑,眼里带着可爱的狡黠:“我想洗澡了,我们一起去吧。”
明知他是故意的,却拿人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