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陆昭的声音被一道尖锐的忙音切断。
陆亦川把话筒放回去,塑料碰撞的轻响,在这间小小的招待所房间里,却沉闷得吓人。
屋里死一样地安静。
“鱼已上钩,赌局开始……”
江晚把这八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含着冰。
“他娘的!”陆大柱手里的烟屁股直接掉在了地上,他一脚踩灭,吼了出来,“这是连环计!这帮狗日的给咱们下套!”
周正阳的脸已经没了血色,他扶着桌子,整个人都在晃。
“先是网上泼脏水,断咱们的后路,把名声搞臭。然后……然后克里斯就来了,装好人,逼我们签那个对赌协议……”他脑子里的线索飞快地串联起来,声音都了虚,“坑早就挖好了,就等着我们往下跳!”
“他不是来救人的。”陆亦川开口,声音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他是来收网的。”
国内看不见的黑手,欧洲虎视眈眈的巨头,还有那个笑里藏刀的克里斯。
一张网,从他们踏进上海就已经罩了下来。
他们就是网里那条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鱼。
“不。”
江晚的声音不大,却让屋里三个男人同时看向她。
她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盏昏黄的路灯,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他们以为我们是鱼。”
她转过身,脸上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被逼到墙角后,反而生出来的狠劲。
“那我们偏要做一把扯破网的刀。”
“将计就计。”江晚的思路快得惊人,“他们不是想看我们为了五百万美元的单子焦头烂额,到处碰壁吗?行,那我们就做给他们看。”
她看着已经听傻了的陆大柱和周正阳。
“大柱叔,正阳,你们两个,马上回柳树湾。”
“回去?”陆大柱没反应过来。
“备战。”江晚的语不快,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把作坊当成真正的工厂来办!钱振宇给的那些欧洲标准,一条条对着改!买设备,定规矩,把生产线给我从头到尾翻一遍!我要咱们的作坊,干净到让那帮洋鬼子拿放大镜都挑不出毛病!”
周正阳的呼吸都重了:“嫂子,那得花多少钱?咱们的家底……”
“钱,我想办法。”江晚直接打断他,“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咱们的根基,给我扎得比石头还硬!”
她的视线转向陆亦川。
“你,留在上海。我要去省商贸集团,找他们的专家,成立一个‘欧洲市场开拓小组’。我要把他们每个国家的口味,每个地区的消费习惯,都研究透。明面上的仗,我们得打得漂漂亮亮。”
“我做什么?”陆亦川问。
“你,去把那把看不见的刀给我找出来。”江晚盯着他,“我要晓得,到底是谁,隔着一个大洋,跟咱们下这盘棋。”
几句话,就把一屋子的绝望,变成了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陆大柱和周正阳连夜就上了回乡的火车。
柳树湾的天,彻底变了。陆大柱扯着嗓子指挥人砸墙铺地,周正阳拿着图纸,把原料区、酵区、灌装区画得清清楚楚。另一边,周霞和陆大松也没闲着,组织村里手艺好的老人,在山清水秀的村口,一遍遍演示古法制酱,陆昭扛着借来的摄像机,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整个陆家村,像一架上紧了条的机器,轰隆隆地转了起来。
上海,陆亦川拨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没半句废话。
“蝎子,帮我查个国外的ip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