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恺州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毕竟工地常发生危险事故。但刘总知道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封锁消息,那天返工的人本就不多,那五个人没有生命危险,依然住在医院。其他人见状表示忘记这件事还?有一笔不菲的金钱,纷纷点?头。
秦恺州连夜从医院开车回到山上?,一笔笔核对账单,这才发现原来材料早就换成了?更为便宜的一种。
他拿着这些去找刘总,可他满不在乎:“秦工,我也很为难啊。”
“项目资金一层层拨下来到我手里?就没剩多少了?。你看看工地上?那么?多人,每个人都等着发工资养家庭,我要?不这么?做,那么?多人连年?都过不好。”
秦恺州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那大桥怎么?办,如果竣工之后发生意外怎么?办?”
“不可能。我找专业人员检测过了?,这种材料和设计组选择的没什么?区别。再说沈氏每年?都会派人检修,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发生意外。”
刘总拍了?拍秦恺州的肩膀:“秦工啊,你觉得我这么?做没人管是为什么??”
“还?不是上?百年?的人默认了?。”
秦恺州还?是不松口:“我得告诉宁工他们。”
刘总没生气?,反而?拉着他去餐厅。餐厅是聚集工人最多的地方,他随意拉了?个问这个项目怎么?样。
那个人风吹日晒,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老茧,男人笑着:“好啊,工资从不拖欠,住得好吃得也好,我也能让家里?过得好一点?。”
“如果我不换材料,这么?多人的家庭该怎么?办?”刘总的话一直环绕耳边,秦恺州第一次对坚守的东西摇摆不定。
刘总还?在继续说:“我们建桥造路不就是为了?便民吗?我们现在做的不也是为了?工人好?”
“难道你想看到开不起工资,这些人妻离子散?”
一边是职责,一边是一个个弯下腰的工人。
秦恺州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这样的拉扯让他张不开口,放不下心?。
恐怕现在全公司都已经知道……
连兴开车,副驾驶坐着陈潇潇,后排是秦恺州和宁希。
车上寂静无声?,只有飞驰而过的窗外的树木。他们几个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过,几个人都不是安静的性格,以往不管谁在车上都不会?这么寂静。
还是诡异的寂静。
车辆停在溪市最大的医院。年后的医院人来人往,每间病房都住满了人,连走廊都不例外。
越是靠近那?几个受伤工人的病房,宁希的脚步越是沉重,耳鸣声?,哀嚎声?,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嘀,嘀,嘀。
刺耳的机器发出压抑的声?音,每个人脸上都是匆忙,擦着她的身体。宁希紧紧攥着手指,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
七岁那?年模糊的记忆像是湖水再次席卷而来,让宁希喘不过气。
她置身于冰冷的医院,像是七岁那?年抓不住的手。
“宁工?宁工?”
“你怎么了?”陈潇潇伸出手在她眼前晃,“病房就?在前方,你是不舒服吗?”
宁希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她深呼吸,迈着僵硬的步伐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针尖上,伤口很小不易察觉,却冒着鲜血。
受伤的五个人分别?在两间病房,宁希默默跟在身后。白色的病房,一旁的家属正在偷偷抹眼泪,看到他们着急忙慌的站起身,两只手局促地抓着衣角,却不知道如何称呼。病床的人显然认出他们,绑着绷带的手臂,想要抬起。
连兴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病床上的人脸上结痂,说话含糊不清。
宁希心中涌起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可她又庆幸这是比死亡更好的结局。
连兴确实撑起了慰问者的角色,与几位家属聊着病情?。
宁希走出病房,找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询问这几个人情?况。
主治医生很清楚他们这种施工发生的事故,能压则压。还是叹了口气:“溪市医疗技术没?有那?么发达,如果能够接受更好治疗,他们或许能够有更健康的身体。”
他把病例拿出来,指给宁希看:“就?像这个,或许不用截肢,又或许能够使用更好的假肢。可是这些花费会?更高……”
截肢手术后续的花费远远超过公司赔偿,剩下?的这些只会?是病人自?己承担。
宁希沉默片刻,朝医生说了句抱歉,我打个电话。
她收拾好情?绪,背后的冷汗还未完全落下?,风一吹浑身发凉。宁希拿出手机先给温清悦打了一个电话,问这种情?况如果转院到湘城会?不会?更有希望。
温清悦快速翻看病例:“会?。”
湘城医院的外科,骨科都是在国内数一数二,宁希放下?心来,“你帮我安排一下?,我和这边正在协商,最好都把他们转到你们医院。”
宁希把这个决定告诉同行的几人,连兴和陈潇潇没?有意见,这是最好的结果。
秦恺州摇摇头,说出自?己的顾虑:“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刘总自?己不知道溪市医疗技术落后吗?他为什么不安排?还有,这中间的费用谁来支付?走公账的话,赔偿金已经给了他们,现在这笔刘总肯定不会?给。”
这些话给他们几个人泼了一盆冷水。
“你们不是刘总发工资,不用看他脸色,可那?些工人是,你让他们怎么办?”秦恺州每天都跟这些工人们待在一起,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们的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