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丶陆离光
木盆险些“哐”地一声坠落在地,夏堇反手将它抓住,条件反射似的挡在身前——然後,随着眼睛适应室内的昏暗,她看清了那吊在房梁上的东西。什麽尸体?那分明是一大团倒挂的白布。白布的一端很草率地系了个结,当作“脑袋”,上面用炭灰十分敷衍地画了眼睛嘴巴,至于吐出来的舌头,那就是一张贴上去的红纸。一缕夜风从半掩的房门里吹进来,刮得那张红纸哗哗地响。夏堇看着这只雪白的吊死鬼,平静道:“阁下是谁?这样装神弄鬼,有何贵干?”黑暗中,响起了一道阴恻恻的冷笑。一个声音捏着嗓子回答:“是我啊!住在你隔壁矿洞里的干麂子,你不认识了吗?”声音竟然是从头顶传下来的!夏堇的眉心直跳,摸黑走到桌前,用火石点亮了蜡烛。烛焰“嗤”地一声亮起,她端起烛台向头顶照去。只见随着光芒举高,有人正轻轻巧巧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在地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在墙壁上投下了一个狭长的影子。烛光照亮了一张俊朗非常的脸。……不是那个跳窗跑路的活死人又是谁?!只不过,几天不见,他倒不是原来那副怎麽叫也不醒的样子了。这人现在看起来比她还精神,换了身利落的黑衣,长发高高束起,正双手环抱着,很随意地靠在墙上。隔着一团左右摇摆的白布,他一伸手,居然反客为主地比了个“请进”的手势。“晚上好啊,道长,其实之前我是想把你吊起来一口气问个清楚的……”“不过转念一想,你毕竟是个姑娘,这样确实不太合适。”他笑嘻嘻道,“所以请坐吧,咱们先畅所欲言,不过要是你说得不尽不实呢,我就只好请你上去和它一起荡个秋千了。”此人天然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没醒的时候,五官是偏柔和的,可是现在一笑,那点柔和气就全变成了让人牙根痒痒的嚣张。可见相面之说不无道理,他还没醒的时候她就有所预感,此人果然与端庄稳重不沾一点关系。夏堇拉了把椅子出来坐下,平静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麽干麂子?”“城里现在不是到处都在传吗?”他说,“说地震把…
木盆险些“哐”地一声坠落在地,夏堇反手将它抓住,条件反射似的挡在身前——然後,随着眼睛适应室内的昏暗,她看清了那吊在房梁上的东西。
什麽尸体?
那分明是一大团倒挂的白布。
白布的一端很草率地系了个结,当作“脑袋”,上面用炭灰十分敷衍地画了眼睛嘴巴,至于吐出来的舌头,那就是一张贴上去的红纸。
一缕夜风从半掩的房门里吹进来,刮得那张红纸哗哗地响。
夏堇看着这只雪白的吊死鬼,平静道:“阁下是谁?这样装神弄鬼,有何贵干?”
黑暗中,响起了一道阴恻恻的冷笑。
一个声音捏着嗓子回答:“是我啊!住在你隔壁矿洞里的干麂子,你不认识了吗?”
声音竟然是从头顶传下来的!
夏堇的眉心直跳,摸黑走到桌前,用火石点亮了蜡烛。
烛焰“嗤”地一声亮起,她端起烛台向头顶照去。只见随着光芒举高,有人正轻轻巧巧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在地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在墙壁上投下了一个狭长的影子。
烛光照亮了一张俊朗非常的脸。
……不是那个跳窗跑路的活死人又是谁?!
只不过,几天不见,他倒不是原来那副怎麽叫也不醒的样子了。
这人现在看起来比她还精神,换了身利落的黑衣,长发高高束起,正双手环抱着,很随意地靠在墙上。
隔着一团左右摇摆的白布,他一伸手,居然反客为主地比了个“请进”的手势。“晚上好啊,道长,其实之前我是想把你吊起来一口气问个清楚的……”
“不过转念一想,你毕竟是个姑娘,这样确实不太合适。”他笑嘻嘻道,“所以请坐吧,咱们先畅所欲言,不过要是你说得不尽不实呢,我就只好请你上去和它一起荡个秋千了。”
此人天然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没醒的时候,五官是偏柔和的,可是现在一笑,那点柔和气就全变成了让人牙根痒痒的嚣张。
可见相面之说不无道理,他还没醒的时候她就有所预感,此人果然与端庄稳重不沾一点关系。
夏堇拉了把椅子出来坐下,平静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麽干麂子?”
“城里现在不是到处都在传吗?”他说,“说地震把矿洞里的干麂子给震出来了,大理这些天来的怪事都是僵尸干的。我想着,那矿洞里统共就出来你和我两个,我不是干麂子,那就你是咯。”
夏堇说:“我当然不是,而且我们两个相比,怎麽看都是你更像干麂子吧。”
此人毫不羞愧道:“为什麽?我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啊!我哪里像僵尸了?”
“你不是僵尸,那为什麽会躺在地底下的一块石头里面?”
“我不知道啊,”男人非常干脆地答道,“我也隐约记得,我应该十六年前就死了,可我再醒过来就是现在这样。这中间都发生过什麽,我一概不知,你也不必想着从我这里打听了。只一样,我现在千真万确是个正常的活人无疑。”
夏堇还想再问,而他却竖起了一根手指:“好了,该到我来问了。”
他笑道:“你在城门边贴的那些寻人啓事,上面写我五天内必须回来服药,否则会怎麽来着?……口吐白沫,毒发而亡?”
夏堇平静道:“没有什麽解药,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写上去引你回来的。”
“行了,我就知道你是编的,”他仿佛想起了什麽东西,十分嫌恶地皱起眉头:“其实你根本就不懂药理吧?”
“略懂一些,不算精深。”
“你懂个……”话音硬生生刹住,他好像有点艰难地把後面那个字咽了回去:“你熬的东西那是能给人喝的吗?你自己怎麽不来两口尝尝?”
夏堇:“……”
……他怎麽会知道自己给他灌过什麽药?
难不成,昏迷的那段时间,他其实不是毫无知觉的?
其实她本来也没指望他会把这算成救命之恩,但也没必要说得像她在抓人试毒一样吧……好在他质问的神情很快一收,继续问道:“还有,你一个女冠,装模作样地跑到和尚庙里来干什麽?”
“你不是说了麽?”夏堇道,“矿震以後,洞里出来的就只有你我两个,没有什麽干麂子。那麽城里的这些稀奇事,到底是什麽人干的,我也想弄个明白。”
“下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姓……”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顿住,夏堇又忽然想起,一个男人,既然能干出夜闯比丘尼小院的事情,那他只怕也不会太把“女孩家的名字不能轻易示人”当回事。
于是她缓缓说道:“……我叫夏堇。”
她将手平放在桌面上,凝视着他,又道:“礼尚往来,咱们也算认识一段日子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麽。”
闻言,男人的双眉上扬,弯起了一个弧度。摇曳的烛光中,那双似笑非笑的利目显得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