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放学铃声刚响,外面就传来“哗啦啦”的巨大声响。
豆大的雨点砸在教学楼的窗户玻璃上,密集得连成了片,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宁蓁收拾好书包,走到教学楼门口。
台阶下已经积起了水洼,昏黄的路灯光被雨幕切割得支离破碎,勉强照亮门口挤着的一小片地方。
不少没带伞的同学堵在门口,唉声叹气,商量着怎麽冲出去或者等雨小点。
宁蓁也没带伞。她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眉头皱了起来。
家离学校不算近,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冒雨跑回去,肯定全身湿透,书包里的书也得遭殃。
她正发愁,身後传来一阵自行车链条的哗啦声,还有湿漉漉的脚步声。
是于铭。
他推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正要从门口挤出去。
他也没伞,头发和肩膀已经被门口飘进来的雨打湿了,校服外套的肩头颜色深了一块。
他走到门口,也停了一下,显然被这大雨堵住了。
他擡眼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堵在门口的人群,脸上没什麽表情。
目光扫过人群,不经意地落在了站在稍靠边位置的宁蓁身上。
宁蓁正望着雨幕出神,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于铭盯着她看了两秒。
她微微蹙着眉,看着外面的大雨,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和无措。
他没说话,甚至没跟宁蓁对视。
他腾出一只手,动作有些粗鲁地拉开自己那个破旧单肩包的拉链,在里面胡乱掏了几下,拽出来一把折叠伞。
他看也没看宁蓁,一步跨到她面前。
在宁蓁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麽的时候,他直接伸出手,把那把旧伞塞进了她手里。
宁蓁完全愣住了,下意识地握住了伞柄。
她擡起头,惊讶地看着于铭。
于铭却已经扭开了脸,根本不看她。
他把单肩包的拉链胡乱一拉,往背後一甩,然後双手扶住自行车把手,猛地一用力,冲进了瓢泼的大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头发紧贴在额头上。他长腿一迈,利落地跨上自行车,弓着背,奋力蹬了起来。
车轮碾过水洼,溅起老高的水花。
他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和密密的雨幕中,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奋力前行的轮廓,最终消失在雨夜的深处。
宁蓁还僵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带着馀温的旧伞。
雨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噼啪作响,周围同学的议论声好像都隔了一层。
她看着于铭消失的方向,心里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懵,有点乱,还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那把伞沉甸甸地握在手里。
第二天傍晚,小花园石凳。
宁蓁把昨晚那把深蓝色的旧伞仔细地折好,放在她和于铭之间的石凳上。
伞布还有点潮。
“你的伞。”宁蓁说。
于铭正低着头,对着习题册上一道几何题拧眉瞪眼,手里那支笔快被他捏断了。
听到声音,他擡起头,瞥了一眼那折好的伞,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眉头皱得更紧,语气硬邦邦的:“用不着还,说了是旧的。放着占地方。”
说完,他像是怕宁蓁再推过来似的,立刻又把头埋了下去,手指用力地戳着习题册上的图形,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烦躁:“看题看题!这破辅助线到底添哪儿?!昨天讲的是不是喂狗了?”
宁蓁看着他。
他低着头,耳朵根却有点不自然地泛红,一直红到了耳廓边缘。
那抹红色,在傍晚的光线下,和他暴躁的语气形成了奇怪的对比。
宁蓁没再坚持。
她默默地把那把旧伞拿起来,放进了自己脚边的书包侧袋里。伞布摩擦书包,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拿起笔,翻开笔记本:“昨天那道题,关键点在于找到这两个相似三角形……”
于铭“嗯”了一声,依旧皱着眉,但这次没再骂骂咧咧。
他凑近了些,看着宁蓁笔下的草图,手指无意识地在石凳上划拉着。
晚风吹过小花园,树叶沙沙响。宁蓁讲题的声音不高,于铭偶尔“嗯”丶“啊”地应着,或者指着某个地方问一句:“为什麽是这里?”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石凳和地面上,靠得似乎也比平时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