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光线比铺子更暗,带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死亡般沉寂的气息。
于铭的脚步,在踏进门槛的瞬间,像被钉死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靠窗那张小床上。
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影。裹着厚厚的丶洗得发白的旧棉被。
露在外面的脑袋……那真的是宁蓁吗?
于铭像被一道无形的巨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张脸。脸颊深陷得如同两个黑洞,颧骨高高地丶嶙峋地凸起,皮肤是那种毫无生气的丶蜡纸一样的灰白,紧紧包裹着骨头,几乎看不到肉。
眼窝深陷得吓人,里面嵌着的眼睛显得异常大,却空洞无神,像两口枯井,蒙着一层阴翳。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头发稀疏枯黄,软软地贴在额头上。
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像一具蒙着皮的骷髅,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灰。
被子下,那具身体薄得像纸片,几乎看不出起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铺子外父母压抑的啜泣声丶街上隐约的车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是被塞满了滚烫的沙砾,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
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得无法呼吸。
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丶冰冷的空白和难以置信的
床上的人似乎被门口的动静惊动了。
那双深陷的丶空洞的眼睛,极其缓慢地丶费力地转动了一下,最终落在了门口那个僵立的身影上。
宁蓁看着于铭。看着他脸上凝固的震惊和恐惧,看着他赤红的眼睛里瞬间熄灭的光,看着他像被抽掉了灵魂般僵硬的姿态。
巨大的恐慌之後,一种奇异的丶沉重的解脱感,像潮水般缓慢地漫过心头。
终于……不用再僞装了。
这个她耗尽最後力气编织的丶关于南方的美梦,彻底碎了。
她极其艰难地丶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干裂的嘴角。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扭曲而僵硬,比哭泣还要难看一百倍。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点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声:
“你…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