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言软语,却同时刺痛另两人的眼。
陆宴侧身挡住,不叫人看去她情态,“有什麽事是为夫不能听的,你与高世子有什麽话便说,须臾他便是死人,没办法开口了。”
宋怜知他这般毒舌,恐怕已是怒不可遏,便也不强求,看向高邵综的方向,开口道,“是我为人不好,昔日多有欺骗,你走罢。”
他眸色漆黑,看不见她容颜,亦不大想看她此时情-事後娇慵的模样,压着剜心之痛,立在榻前,声音沙哑,“在林州时,说想与我生儿育女,为我孕育子嗣,会与我成亲,会与我相守到老也是假麽?”
便有滔天怒意自陆宴身
上散出,几乎凌迟之刑加诸她身上,宋怜被矜下指尖发白,勉强定住神点点头,又想起陆宴挡着,他看不见,便道,“是假的,那时阿宴身陷绝境,我怕你知晓他在京城的消息,对他不利,故此虚与委蛇,抱歉了,今日我能保你全身而退,你走罢。”
她声音轻,却似利刃,字字句句剜骨之痛。
高邵综站着,看着,黑眸里暴怒痛苦难堪焚心胶着,汇集成旋涡,狼狈一闪而过,开口声音艰涩,“阿怜,我知平津侯冒死进京救你,你心生感动,我迟一步,害你陷入兵乱受苦是为不该,但我高兰玠在此立誓,日後必爱你护你,不叫你伤一丝一毫,阿怜,跟我回北疆,你不记得在乌矛山那时麽?以後我们日日同那时一样。”
宋怜面容苍白无色,缓缓摇了摇头,“你快走罢。”
陆宴握着长剑的手指几不可觉松了松,冷声道,“还不走。”
她被陆宴拦着,他依旧看不见她,只馀半席月银色裙幅散开,纤细的脚踝斜斜陷落被褥里,玉色肌-肤上指痕淤青清晰刺目。
眸底风暴渐归于无,漆黑平静,看向挡在榻前的男子,提掌攻过去,既是以为陆宴不在,故而与他亲近,那麽杀了陆宴,带走她也就是了。
两年来陆宴修习武艺,只毕竟比不得高兰玠自幼习武,常年领兵,高邵综招招下杀手,他连伤几处,却也不肯退缩。
房门已破,两人打进了院子里,宋怜穿好衣裳追出房门,院门外涌进兵马,高邵综被团团围住,宋怜扫眼看去,除了陆宴亲信,竟也有丞相府邹审慎的人,心不由往下沉了沉。
陆宴便一直盯着她,没错过她黛眉轻颦,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端倪,收剑退至一旁,回屋取了幕离,给她遮上。
邓德带来的都是好手,百来人一起上,那国公世子却是好武艺,赤手空拳,一时竟不能耐他如何,张青见状,放了烟信,很快便又增添五六十人,他毕竟受了伤,又似体力不支,渐成败势。
陆宴并不去看那刀枪搏击的场景,只垂首看住她眉间,越看神色越冷。
到空中传来鹰隼啼鸣,一只巨翅海东青盘旋俯冲,勾爪锐利,侍卫那刀往那巨鸟身上砍时,她已不自觉上前,脸色苍白无血。
陆宴眉间浮起暴戾,冷呵一声,“都住手,让他走。”
邓德几人收了手,另有丞相府武平,急忙叩请,“主上,放了此人,便是放虎归山。”
说罢,便拔剑要上前,陆宴冷了眉目,“这是本官私人山院,你们如何擅闯且不追究,但本官说放他走,武将军若不肯听令,即刻动武便是。”
语罢,郡守令府亲兵已倒转剑锋,将丞相府亲卫团团围住。
武平忙卸了兵器,领兵叩首行礼,“末将不敢。”
旋即退往一旁。
乌矛许是闻见血腥味,啼鸣盘飞,又飞至宋怜面前,低低呼唤,宋怜没有伸手,幕离下眼眶酸涩。
“君若无心我便休,乌矛,走罢。”
他夺得的长剑横斜,划破衣袖,半截沾血的布料落地,中衣袖上彩色刺绣胖鸟被削成两半,是恩断义绝。
离去时,鲜血滴落一路青石地,陆宴盯着那刺绣,周身皆是霜寒气,吩咐邓德,“关了院门,没有本官手令,谁也不许出去。”
邓德几人应是。
陆宴折身回房,见她站着不动,墨眸里戾气横生,牵过她手腕,一直穿过浴池到了後苑,才将人拽到跟前,掀了幕离,眸底结出寒霜,“山下必有亲兵接应,他死不了,你可不必如此忧心。”
宋怜勉强定住神,“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国公府二公子高砚庭与高邵综关系亲厚,高邵综是高砚庭仅剩的亲人,此人性情与高邵综不同,亦是战将,既然有他在北疆主持大局,高邵综此时死在这里,江淮恐怕遭到仇恨反扑,他会不计一切代价给他兄长报仇,得不偿失。”
陆宴冷笑,“难为你这般心绪之下,还思虑如此周全。”
他钳住她脖-颈,低头咬--吻,直至叫她吃痛出血才松开,却也不松手,将人推去院房,剥了她衣衫要她。
宋怜挣扎推拒,“阿宴……”
“闭嘴。”
武平自不敢违令往外传递消息,只着实不甘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兰玠世子是恋慕夫人,才入得这彀中,日後可再无这样的好时机,不由朝邓德拱手劝,“定北王不比常人,放走了,将来必成祸患。”
邓德亦觉可惜,只他们一向忠心耿耿,只听主上调遣,“实不相瞒,昔年国公府曾有一难,得主母无意中搭救,阖府上下才脱出险境,国公世子因此心生好感,故而有此失智之举,他此次来,是因为主母,倘若主上借机杀了他,岂非小人行径,与卖妻求荣又有何分别,主公恐怕只愿与那高兰玠,光明正大,战场上相见。”
武平叹息扼腕,欲言又止,却又知大人之令难改,也并不敢当真违抗,只得不提了。
山庄仆从婢女都在外院,林霜守在山口,见一名男子步履蹒跚下山来,立时潜伏回屋取了弓箭,叫醒红叶和百灵,“那定北王逃下山了,此人是北疆之主,允文允武能力不凡,夫人想做皇後,他便是夫人最大的劲敌,机不可失,我们截杀他,江淮少一名强敌。”
这一年多以来,两人都被林霜拉着学习了箭术,听了便都点头,各自取了弓箭,随林霜出去了。
红叶心脏跳得厉害,不由握了握拳,“我们快点,莫叫他活着出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