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命之人
莫名其妙的,我有时候粗鄙地觉得,世界上的恶都是不必讨论的了,就是这样的。
而我们兴许救得了精神,可我们救不了“迫不得已”。
应当庆幸的,又熬过了一个冬天。
那是个春夏交接的夜,周末许琦素刚好要出几天的差,她知道我能照顾好自己,就摆摆手走了。
可就在距许琦素回来的最後一天的那个夜里,隔壁屋里,一声锐尖的叫穿破了形同虚设的墙。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奇怪,甚至是常见,从前当做听不见就算了,但这次距离太近了,近到……好像是方知苏的声音。
这里的隔音差到有点离谱。我脑海里不知不觉闪过了晓晓的脸——那种不被这里所允许的纯真。
我略微权衡了一下,还是抄着一把铁棒开了家门。转了个拐角,方知苏家的门意外地没锁,拧开门把手,从门缝往里看,一个形容肥壮的男人一个劲往方知苏身上扑,而她身後的方晓晓露出半边脸,无声地淌着眼泪。
“臭娘们,喊这麽大声,你想死啊?”
方知苏颤声摇头,摇头碎碎念地叫他别过来。
我没有第一时间动,我在这一片霉臭低洼中衍生出了一直堪称冷漠的冷静,我不知道为什麽我会这样,但时机告诉我,我要等。
他如饿狼般虎扑上去,我一个侧身滑进了她们的家,放轻脚步,铁棒挥打在那个人的後脑上,不绝的金属回震游走在我的臂弯。
他没死,我算好了力度,他当然不能死。
他扶着醉醺醺的脑袋跌撞地站起来,狭窄的眼带着红血丝,他怨恶地盯着我,黄黑且参差不齐的两排牙分离又相触,嘴里嘟囔着又死又操的污言秽语。
他操起竈台的一把微锈的尖刀将我逼到墙角,我知道自己还是鲁莽了,我抵住他肥肿的手,手掌挡住了往我脖颈逼近的利刃,擡脚就踹他满身赘肉的腹,我不知道有多少下。
他另一只手拼命往我身上挥,脑袋,腹部,肋骨。
我手上鲜血细流般涓涓地流。我还是踹他。
我知道我的生活并不足以让我谈论死的地步。
我趁机咬破他的胳膊,尝到了血腥味,在他的喊叫声中,狠扫一腿把他掼倒,我踩上他握刀的手,手上的刀却跟长在他身上一样。
他一个打滚又爬了起来,拽着我的脚把我搡到地上。缠斗间他的刀再一次在我手臂划出口子。我对准他的关节处,试着把他的胳膊踢脱臼。
置死地的前提是为後生,所以打架不要命的人也可能是为了活。
而背後的方知苏仿佛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她操起满是搓不掉的油渍的锅,砸在了他的头顶。
嗡——
我祈祷。
祈祷他不要死。
不管怎样,他不死才是最安省的解决方式。
我承认我很冷漠,我也不想见到他。所以我踉跄起身,弯腰藏起他失手掉下的刀刃。我丈量好尺寸。我等。
我等他抹掉脑袋後的血,不死心地叫骂着看向背後的方知苏时,我把尖刀送进了他的大腿。在可以被谅解的范围内,我小幅度地向右扭转刀柄。
凄惨的大叫。
我松手後退,扶墙而立。而他在地上嘈杂地蠕动着。
他说对不起,他知道错了,要我救他。
他在求我。
我擡眸看了一眼方知苏,她一刹那瑟缩地像只兔子,眼睛也像。
都说笑可以缓和气氛,但我知道这时候不该笑,就算笑也改变不了紧张的氛围,而且会显得我很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