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深无声看向端着盘子的范令允,想到了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差点儿一念之差把刀捅进这人的心脏一了百了,虽然地狱,但是顾屿深忍不住笑。范令允系着围裙,把菜端到院中的桌子上,莫名其妙“怎么?”“哎呀哎呀。”顾屿深拿着筷子,还是笑着,“想小人真是大逆不道。”太子殿下无言看他。“收皇家的租子,指使皇家干这干那,骂骂皇家的人。”甚至还给了皇家一巴掌,“到现在,小人的脑袋竟然还在肩上。”“那真是很可恶了。”顾兰点点头,“应该诛九族。”范令允和顾屿深听闻此言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小姑娘。这下子变成顾兰莫名其妙。她咽了一口糕,眨了眨眼,“开个玩笑你们当真了?”“诛九族。”顾家主翘着二郎腿,“顾兰,阎王殿十二卷,你是头名啊。”烂漫春光下,范令允也忍不住笑了,“不诛九族,那怎么办。”“要不今天中午你刷碗?”顾屿深寸步不让,“免谈哈。”春风拂过桃花岸,吹过杨柳梢,檐下春燕筑新巢。最后是俩人一块儿刷的碗。顾兰吃完饭连觉都不睡,着急忙慌的就跑去外面的树林里玩了。范令允遥遥看一眼:“哎,她还挺有号召力。”“号召力。号召一群狐朋狗友么?昨儿隔壁来找我借盐,话里话外暗示我别让顾兰再这么疯跑。顾兰疯跑倒也没有太大所谓,最主要是别再怂恿她家小儿子出去了。”“说她家小儿子原本冬日里千字文背的好好的,开春孩子们活泼起来,昨日复学先生查功课,愣是背不过了。”顾屿深冷笑一声,“听得我想笑,改天她儿子不想写字估计也要说顾兰偷了笔。”范令允长在朔枝皇宫,从小到大听过许多类似的指鹿为马。他把洗好的碗递给顾屿深,让他擦净。想到了些什么,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算账了?与顾兰有关?”顾屿深抿了抿唇,“虽然隔壁说的都是些废话,但是确实——顾兰今年八岁。你作为太子肯定五六岁就启蒙,就算放到我们那边,这个年纪都要上至少一年学。”“啊,所以你刚才是在看够不够钱让顾兰上学?”“唔。”顾屿深顿了一下,“我在想是去学堂还是找人上门。你们这个年代是不是女孩子不能进学堂读书?”“为什么不能?”范令允答。这下子换顾屿深惊讶了。他睁大了眼,霍的抬头看向面前人,茫然说了句“啊?”顾兰那家伙不靠谱,小姑娘一年过去估计都快被惯得忘了自己是个系统。一天到晚睡饱了吃,吃饱了玩,有点儿心眼子却用来对付顾屿深查她功课了。开始还会义愤填膺得骂一骂顾屿深不走剧情,一年过去这茬是提也不提。她不提,顾屿深自然也不会提。于是“封建主义”重男轻女的刻板印象在他脑海中存在了整整一年。现在才恍然意识到,这特么好像是个架空小说。“倒也不是一直是这样。”范老师开始了他的小课堂。“父皇继位之后才开始发生改变。”这是顾屿深都是皇后所出。沈云想皇后的头衔前,没有什么“懿德”、“孝诚”,大梁开国伊始的时候四方边陲未定,范元游无法常在朔枝朝廷。当时,沈云想甚至没有垂帘,她端坐皇帝宝座上,是新朝实际上的掌权人。而今大梁的一系列经济、政治、文化政策,细化到官员任命和考核,黄册登记和基础建设等等方面,可以说是沈云想一人打下来的坚实基础。“不过我母妃是个闲散的性格,不喜欢权势,也嫌累。等到我父皇平定四方之后,就不愿意在前朝呆着了。她有随意出宫的权利,这么些年倒是把大梁各个地方游历个遍。”顾屿深听的目瞪口呆。范令允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没有我母妃,大梁不会是当今的大梁。也是自我母妃开始,科举开始不限男女,朝中也渐渐有了女子为官——现任刑部尚书就是女子,当年名动京城的探花郎。她之下,还有许多女子在各地为官,虽然数目上还比不上男子。但是父皇的意见,有个好开头,总有一天会达到真正的‘男女不限’。”科举如此,民间的私塾书院自然也是如此。“万事开头难,男尊女卑的观点固守许久,现在依然会有一打一打的折子上达圣听妄图参我母妃一本。每年科举的时候,朔枝中也总会有别有用心的人乱传各种打油诗。民间更为严重,这些都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