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有个流民不小心脚伸长了些拦了路,那轿夫看都不看,直接踏了过去,到现在走路还一拐一拐的嘞!“小顾大人,真是威严耸听啊!”那轿子主人做了个手势,抬轿的四个人停了下来。听到这个声音这个错误到离谱不知道是阴阳还是夸奖的用词,顾屿深只觉得牙疼。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把自己装得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抬头笑看去。只见那轿子中走出的人才二十五六,却因为纵欲过度已经有了三十七八的样子。黑眼眶重的离谱,不老实着冠,头发上反而别着一朵娇花,分明浑身都是鲜亮干净的衣服,却不知怎得却让人感觉脏了眼睛。这人叫冯钰,字金玉。据说有一个拐了八个弯的亲戚在京城做官,又有一个差了不知道多少个辈分的长辈有从龙之功。冯家家中做点小生意,生活在明光城算得上富裕。他的存在也是为什么顾屿深严词勒令三个孩子不要来流民营找他的原因之一。冯钰,如其字如其名,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是明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又无人敢招惹的恶霸纨绔。年仅二十五,却已经有了三任正妻,兼无数小妾。饶是如此,这人依然是烟花柳巷的常客,不时还喜欢调戏调戏良家女子。遇到顾屿深之后,人设又加了一条,男女不忌。“大人当不起。”顾屿深赔笑道,“这是哪一阵风把冯公子吹来了?”赶紧滚吧行么你这身上的脂粉香糊的快喘不过来气了。“诶,碰巧路过。想到今日是顾公子来当差,之前与公子聊过,觉得一顾如见,想着今日能不能请你上轿一同吃顿饭。”冯钰下了轿子,凭借着几个轿夫东推西攘成功的挤到了顾屿深面前。是“一见如故”,文盲。“这可能是不太好,冯公子。今日已经太晚了,我家中还有三个孩子等着,我这忙了一天了身上也有味道,实在是不便赴约。”顾屿深勉强维持着微笑,隐在衣衫下的手正在拼命的掐着自己来预防自己直接一巴掌给上去。“说什么冯公子,叫我金玉就好。”冯钰依然贼心不死,“今日不行,那屿深来说个日子?自上次一别,顾公子的话让我草木皆惊如雷贯耳。”“唉,太抬举我了。”顾屿深笑着,朝人招了招手,“附耳过来。”若是换作顾兰她们那些人,看到顾屿深这个笑就知道要跑了。可惜冯钰是个蠢蛋,他大喜过望的凑了过去。“冯公子。在你家有什么好的,不如来我家。”顾屿深悄声说,“我家中闹鬼,正少冯公子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来镇镇场。”“闹鬼,怎么会闹鬼呢?”冯钰还是没有意识到什么。“我做的孽。”顾屿深沧桑道,“十五六岁的时候行侠仗义,自以为杀了些富商就算劫富济贫,没想到无济于事甚至雪上加霜。”继而苦笑,“冯公子不知道,吃了几年牢饭,程县令看我是个浪子回头的,才肯放我在这里,也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冯公子,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不会在意我年少不知事的时候犯过错对吧?毕竟是人之常情……”“哈哈,自然不会。”冯钰干笑两声,但是身体很诚实的移开了桌子。顾屿深颇有些留恋,“冯公子,改日约啊?”冯钰糊里糊涂扒开人群,屁滚尿流地上轿子,混乱中还踢到了一个流民装粥的碗。也不知听没听到这句话。“怂货。”顾屿深冷笑一声。他身边跟着的那些打杂的和流民都又惊恐又敬佩的看着他。“顾大人。”有个小厮颤颤巍巍的说,“你真的劫富济贫过么?”顾屿深莞尔一笑,拉开了自己的袖子,上面还留着一道前段时日在燕来镇从树上坠下来时的伤疤。“看到这道疤没?都是老子当年的功勋!”“不过别害怕,老子而今早就不干那行当了,不稳定。放心好了,程县令要不是看我金盆洗手的彻底,也不会放我来干这个事儿。哈哈。”顾屿深嘴上说着,装作看不见周围那些害怕的目光一样,径直坐下来又一次埋到了账本中。那个被洒了粥饭的流民麻木的正在用手去捞地上的汤汤水水。没动作几下却被一个杂役的拦住,重新给了他一碗。“顾大人看到了,把自己的给你。不用担心份例的问题。”那杂役说道。流民一愣,当即就想要磕头,却再次被拦住。“顾大人说他没有官籍,你俩平等,这样折他寿命。”————在没有人能够注意到的阴影中,小姑娘平静的看着上了轿子慌张逃窜的那人。说是平静,实际上她浑身都在颤抖,紧紧抿着唇,眼神中燃烧着炽热分明的仇恨和愤怒。她一言不发,很想大喊一声,但是时机不对,因此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直到轿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