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着家,于是错过了一阵从外袭来的,侵入小院的风雨。宣许和刘郊跟着顾屿深学会了做糕,按部就班的早起经营,然后把顾兰从床上揪起来吃早饭,等到陈润从医馆回到家中,几人正好收拾停当,刘郊和顾兰推着做好的糕出门卖,宣许和陈润有的时候陪在一旁,有的时候去雁栖山下采药捡柴。夏秋之交,天气浮躁,边关的风都是干灼的。自从得知这糕中的清香是草药的味道,又知道了这手艺是济仁堂一位大夫搞出来的,摊子前就摆脱了无人问津的情况。没有顾屿深指示,刘郊和宣许合计了一下,又搞出了梨汤,几个铜板一碗,小摊更加火热。这个摊子本来只是顾屿深一个试想,没想到在几个孩子的手底下能这么成功。后来他也就没再管,让他们自负盈亏,多了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零用,自己分。摊子生意好了,红眼的人就出现了。可能是发现几个孩子背后没有什么大人,打听到的那个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坐堂大夫,充其量是个侥幸得了刘老青眼的杂役,无权无势。本来想从糕点效果上打假,结果是真材实料没地儿下手,跳脚了几天,动了更歪的心思。刘郊报了明年的童生试,有的时候要去城镇中买笔墨纸砚,或是借书来抄。宣许若是有时间,便跟着刘郊走一趟,若是没时间,就让顾兰一道去。那一日卖糕卖的晚了,刘郊还书也晚。等到和顾兰从书肆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逐渐昏沉,残阳落下,翻出点点星斗。更夫与官兵在街上一声声喊着,远处末柳城城门紧闭,禁严的号角已经吹响。“绕小路吧?”刘郊叹了口气,“以后得看着点时辰,绝计不能这样晚了。”顾兰看着黑压压的天,赞同了这个提议。要是这个时候顾屿深在二人身边,肯定两巴掌就拍上去了。孤城,黑夜,无人的小巷子,两个花朵一样的女孩儿。等到两人听到醉鬼的声音从小巷深处传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了,那醉鬼不止一个,身后还有许多簇拥着他的半大少年。淫笑着看向两个女孩儿。“诶,说的真是没错,一个比一个鲜亮好看——哈哈哈。”那醉鬼拿手指指着人,对着身边的人打趣,“没错吧,一个梳着俩麻花儿,挂着红珠子;一个长得文静,知书达理的,像是哪家小姐。”“可不是小姐吗——”其他少年听着,咯咯笑出声来,“藕香馆的花魁娘子都比不得!”顾兰狠狠盯着眼前的人,刘郊站在一旁,喊道,“宵禁了,我们归家去,拦路是为何?”她努力放大声音,试图惊动街道上的官兵。可惜无济于事。就算没看过话本,刘郊和顾兰都知道那一堆儿混混要说什么厥词。顾兰拽着刘郊衣角,“郊姐姐,我们跑不过。”她瞧着眼前几人,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冷静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是要钱。”刘郊轻声补充道。“哈。”月光被云遮住了,小巷中远离街道,灯火无法照明,漆黑一片,顾兰像是转了性子,突然笑了一下。她把刘郊一把推在身后,站在了几个混混眼前,手里多了一根随手捡起的棍子,熟练的转了几圈,背在身后。“郊姐姐,你明年科考,不能有差错。”顾兰冷声说,“如果能跑,你就赶紧跑,我不会有事。”灼热的风穿过小小的狭窄的街巷,耳畔依然不时传来刘郊早在飞香苑就听惯的污言秽语。她有些惊讶的看向顾兰。小姑娘人还没有棍子高,却莫名有了撼山填海的气势,有一种深深的压迫——是第一次知道范令允身份时,太子殿下带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敬畏感。仿佛她一人身后曾有千军万马,仿佛她一人曾对百万雄师。“跑!郊姐姐!跑!!”顾兰一声喝道。“我去找官兵!顾兰!!!”刘郊没有犹豫,听着吩咐转身拼命离开。背后的醉汉看到二人行动,跟猫戏耍耗子一样追上来。顾兰岿然不动,拿着木棍摆出迎战的姿态。“姑奶奶的剑上一次砍的还是杀千刀的奸臣,枪下没有走过凶徒。”“而今也算是第一次尝你们这种混蛋的脏血!”横眉冷目,顾兰把裙摆绑了起来。看着面前笑得肆无忌惮的混混。顾兰不是个仁善的人。命运早早就教会了她争抢,掠夺,不择手段。即使后面有人费心纠正,但是刻在骨子中的基因从未淡化半分,后来那人走了,她又一次拿起了刀兵,踩着血海和枯骨,走到高台。她当好人当的够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