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许思睿举了举手,试图打断她。
她将眼睛掀开一道缝,催促道:“你也快点烧呀,你是主人,你说的话更管用。”
涌到嘴边的真相又被他咽了回去,他点点头,艰难地对着不存在的狗狗念诵寄语。
等把祝福的话磕磕绊绊说完,他觉得自己不仅有神经病,还已经病入膏肓,而他旁边这位更是傻透了,他们两个简直是世界上最纯正的傻瓜。
傻瓜本人毫无自觉,把火熄灭,拍了拍手站起来,一脸完成了大事的骄傲,对他说:“许思睿,纸钱已经烧了,你不许再伤心了,你再伤心,喜丧就变成悲丧了。”
“……嗯。”
他喉结滚动,微微垂下眼帘。
**
第二天去上学,许思睿本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他要离开的事和盘托出,但他酝酿了一整天,从上午酝酿到中午,又从中午酝酿到下午,酝酿到诗朗诵排练都开始了,也没酝酿出个究竟。
怎样算合适的时机?
他想不明白。
只是每次对上祝婴宁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就觉得一切时机都不合适,一切时机都烂透了。
经过了昨天放学那场排练,今天排练时,参加朗诵的同学大多找到了朗诵的要领,那种气壮山河的嘶吼没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惆怅与柔情。许思睿巴不得他们能像昨天那样再吼一吼,今天这种恰当的读法反而搅得他心烦意乱。
年轻的声音本身就是一首诗,混着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窗外阴云密布,将时空定格成一帧旧画。
他听到他们读——
山风拂发拂颈拂裸露的肩膀
而月光衣我以华裳
月光衣我以华裳
林间有新绿似我青春模样
青春透明如醇酒可饮可尽可别离
……
悲哀粉碎化作无数音容笑貌
在四月的夜里袭我以郁香
袭我以次次春回的怅惘
**
“大家今天读得非常好!我们冲击冠军指日可待了!”
排练结束,祝婴宁照旧站在讲台上总结今日排练成效,顺带老气横秋激情昂扬地发表一通正能量鼓励。
等学生们陆陆续续收拾好书包离开,她才锁上教室,把钥匙放在窗格下,对旁边发呆的许思睿说:“走,我们回家吧。”
许思睿拖着脚步默默跟了过去。
杨吉说接他的车大概晚上八|九点会来,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再不说,就真的只能等车来了才能说。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拖到那个时候才说未免太不厚道,于是走到校门外时,匆促地在心里过了遍语言,开口道:“祝婴宁,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一道闪电从天际窜过,将旁边昏暗的山色燃亮,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在他们茫然对视时,哗啦啦啦——
暴雨倾盆。
许思睿的嘴巴还维持着半张不张的姿势,直到嘴里尝到雨水,才反应过来,大声骂了起来:“我操!我真服了……这天气有病吧!”
在他们身后拍摄的摄影师出门前忘了给摄像机做防水措施,在雨水降落前一秒,他已经迅速将相机藏到了自己衣服内,哇啦啦怪叫着冲回了教学楼,徒留他们两个站在原地。
许思睿抬手挡住自己的脑袋——尽管这个动作在暴雨面前没起到任何作用——拔腿往远处冲。他也想去避雨,但又不知道这阵雨什么时候能停,怕耽误了航班,只能安慰自己湿都湿了,干脆就这样冲回家得了。
祝婴宁本来也想随着摄影师回教学楼避雨,余光却瞥见许思睿往反方向跑,她目瞪口呆,震惊道:“许思睿,你往哪跑?回学校避雨啊!”
“别管我了!”解释起来太麻烦,许思睿只能边往前跑边喊,“你自己去避雨吧!”
祝婴宁当然不可能丢下他自己去避雨,她很快追了上去,想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怎么下雨都不晓得找个地方躲躲,嘴巴却被雨水冲得张不开,只好紧紧抿住唇线,跟在他旁边往家的方向狂奔。
他俩一连跑出将近两公里,许思睿累得眼前发黑,不得不缓下脚步,顺带看了眼旁边的祝婴宁。她倒是不怎么显累,就是湿透了而已,本来身板就小,被雨这么一浇,更加显得狼狈可怜。
“你……”
许思睿有些过意不去,正想劝她找个地方避雨,天上又甩下来一道闪电,这次离他们更近,就劈在不远处的山里。祝婴宁拧起眉,隔着哗啦啦的雨幕,大声说:“许思睿——你还记得物理学过的,水能导电吗
——”
她说:“我们找个山洞躲躲吧——不然容易被雷劈死——”
那道雷确实将他吓了一跳,天大地大,都没有生命安全来得重要,更何况航班错过了还能改签,许思睿立即同意了。
“跟我来——”
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挥了挥手,带他从树木少的地方绕到了邻近的山上。
很快她就把他带到了一个山洞前,赶他进去。
“你们这山洞还真多。”许思睿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朝里面爬。爬到山洞里了,他才发现这个山洞不像祝婴宁那个秘密山洞那般整洁,这个山洞看起来很原始,里面有不少乌黑的泥土、腐烂的树枝和草叶。
他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这里面不会有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