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猛得抬头。
这大少爷又在说些什么,怎么突然想去波兰旅游?
程又阳靠在厨房岛台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正看着她这边:“林可是让你看着我的。”
“······”
何桑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就像上次去西班牙一样,他要去波兰旅游,那么按照林的嘱咐,她自然也要跟着。
那么这趟行程对何桑来说就变成了公务,可以找林报销。
哗啦——
何桑猛地站起,堆在她周身的泡泡纸被带得在空中飞起。
“我不去波兰。”
她没敢看程又阳,头也不回地钻进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开合间,又带飞几片泡泡纸的碎屑。
留下程又阳一个人在纷飞的泡泡纸间愣神。
*
何桑很难受。
程又阳对她太好了。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程又阳想带她看心理咨询,到后来主动给她提供工作机会,再到后来找来朋友给她们家的困境出主意,现在还想法子,绕着弯给她报销她的私人行程。
就算其中可能有误会,程又阳对她的善意也不是假的。
只是这份好意太过沉重,沉重到她不知道怎么反应。
何桑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有来有往的人情,条款严明的商业合同,这些才是她的舒适区。
如果以后她一直这样接受他的帮助,她就真的无以回报了。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正为“要支付去波兰的机票和酒店钱难受”这件事本身。
换成以前的何桑,只会想“她要去谈这么大一笔单子,就算让她加钱买机票,也是值得的。”
而现在的何桑,钻牛角尖似的为了那些机票和酒店钱肉痛。
*
何桑以为程又阳那句话就是随口一提,她那样打个马虎眼,这事儿就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程又阳更认真地问起了何桑打算什么时候去。
何桑一边给艺术品们归类存档,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不去波兰了,线上签约是一样的嘛。”
努力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当然,波兰还是要去的,何桑昨晚已经买好了机票。
只是她最近本就为了各种事情耗费心神,她并不想让程又阳再这样继续帮助他,却也不知道如何妥善地拒绝他的好意,只得摆出这幅消极抵抗的姿态。
“你······”程又阳正想说话,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你没事吧?最近怎么老咳嗽?”何桑关心了一句。
最近每每她在二楼整理艺术品的时候,都能隐隐听到三楼的咳嗽声。
“没事,应该是支气管炎犯了。”程又阳顺了顺气,看了眼何桑,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去波兰的行程定在三天后,这几天里何桑每天都在祈祷快点去波兰。
这段时间,何桑每次在家见到程又阳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又提波兰的事。
不过他也没再提。
不过何桑马上就不需要担心了。
因为程又阳怎么也去不了波兰。
他阳了。
病来如山倒,高烧让程又阳这样高大的男生连日卧倒在床。
看着比她高一个头还多的男生,病恹恹地蜷缩在病床上,何桑心里很不是滋味。
covid最流行的那段时间,何桑也阳过,但症状远没有程又阳严重。
他吃了退烧药也不见好,额头上的退烧贴没几个小时就变得热乎起来,何桑只能时不时上楼给他换。
按照合同的内容,何桑只负责他处理他母亲的遗产里艺术品的这部分。
即使按照林私下的嘱咐,也不包括照料病患这种事情。
但何桑实在是良心发育得太好了,于心不忍。
就算是她的一个普通室友病了,她也会照顾人家的。
何况这个正卧病在床的人是她的“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