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宝媛在对面坐下,双手在桌底交缠,冷不丁问:“不喜欢吗?”
“嗯?”江珂玉抬起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饭菜,“不是,我只是、只是、你、你就是专门来给我送饭菜的吗?”
宋宝媛避开了他的直视,“高公子说,狱中吃食难以下咽,你肯定接受不了,所以让我顺带送些来。”
江珂玉闻言愈没有胃口,“原来是他让你送的。那、也是他让你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要来。”宋宝媛坦然道,垂眼盯着自己的袖子,“不过是他帮忙打点的。”
江珂玉眸光微动,但垂眼掩去神色,“那你找我,是有事吗?”
宋宝媛欲言又止,到嘴边的好像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说不出来。
好在对面的人耐心十足,一直等着。
“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吗?”宋宝媛攥紧手心,“那干嘛还要做这些,把自己都赔了进来。”
江珂玉总是忍不住看她。
他的指尖敲打在碗边,慢吞吞回答:“我保护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如果、一定要理由,那或许是因为,袖手旁观不能和爹娘交待。又或者,比起爹爹,承承和岁穗好像更需要娘亲。还可能,我就不能跟你计较,毕竟,哥哥总是要让着妹妹的。”
他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但第一个冒出脑海的想法,只字未提。
宋宝媛蓦然看向他的眼睛,江珂玉顿时怔住。
四目相对,宋宝媛又立刻撇开视线,别扭道:“不用说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江珂玉抿了抿嘴。
“好,不说这些。既然你来了,是该说点更重要的事情。”
江珂玉理了理思绪,神色认真,“承承已经和东宫捆绑,日后,皇后就是你的靠山。但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庇护,你需记得,家中最大的优势便是钱财,你得将其掌控在自己手里。哪怕……你有了夫君,也决不可假手于他。”
“就算是谢予朝也不可以!”他强调道,“若他不蠢,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怎么对抗他爹,长了记性。如果你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并非不能,但你万万不能只依靠他。”
“另外,还有一件东西能保你无虞。”江珂玉往身后瞥了一眼,确定没人才继续道:“在府中,我的书房,画架后的暗格里,有一份卷轴,详细记录朝中百官底细。你去找到,之后妥善保管,之后除了你,绝不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东西在何处。”
“之前楚兄托付保管的东西,我也放在此处。你一并取了,替我转交岑舟。”
“还有……”
“你是在交待遗言吗?”宋宝媛突然出声,打断他的絮叨。
江珂玉顿了顿,正色道:“是交待,不是遗言。你别听外头瞎说,陛下不会赐死我的,顶多,流放十年。也不是真的流放,其实是假借其名离开京城,暗中查一起牵扯极广陈年旧案。所以,你不用担心,更不用内疚。”
宋宝媛微怔,“十年?”
“嗯。”江珂玉扯动嘴角,勉强流露几分笑意,“怎么,嫌少啊。”
宋宝媛的眼皮跳了跳,什么叫嫌少,就这么想她吗?
这话令她焦躁,甚至心头升起无名火。
江珂玉的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她的脸上,不着痕迹地瞧过她反应,“你若实在不想见我,那过了十年,我也可以不回来碍眼。”
他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多了几分郑重其事,“我若答应,你能不能……”
宋宝媛按捺着情绪,些许不安。
江珂玉的声音低低的,“从前的事,能不能、就别怨我了。”
宋宝媛捏紧了拳头,有些生气,又有点委屈,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这些感觉从何而来。
“都什么时候了。”她不满道。
江珂玉轻笑,“不是说了,只是假借名头,我不会有事。”
“可你刚刚和常公子不是这么说的!”
“这种机密自然不能和他说,顶多只能告知……”江珂玉又偷看她的表情,“最亲近的人。”
宋宝媛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嘟囔,“你总是骗人。”
“哪有。”江珂玉不假思索地反驳,见她冷脸,又立马改口,“也就一次两次,几次而已、吧。”
宋宝媛忿忿看向他。
江珂玉心虚地与她错开目光,信誓旦旦道:“以后不会了。”
又漫不经心撂下一句,“反正也没机会了。”
“你……”
宋宝媛恼意愈甚。
想来也说不了什么正经事,回去算了,她心想,于是起身往外走。
“就走吗?”江珂玉霎时着急,下意识伸手阻拦,“阿媛。”
“不准碰我!”宋宝媛转过身,连连后退,“你不准碰我!”
江珂玉一僵,慌乱着收回自己悬空的手,“我……”
“你也不准说话。”宋宝媛蛮横道,“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你说!”
江珂玉肉眼可见茫然,唇瓣微张,又不敢出声,眸中渐渐有了委屈。
退出牢门,宋宝媛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