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31
捷报送至都城後,朝廷对于北境驻扎做出调整,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变动。
与此同时,东临不仅派使臣送来降书,还承诺会补足这些年落下的进贡份额,一时兴起的狼子野心,使两国数年来杀伐不断,不仅仅是大渠,就连东临子民也在盼着偃兵息戈的到来。
都城下来旨意,卫长卿半跪地听旨,御史宣读半天,北境但凡能叫上名的将领都有封赏,单单除了封季同。
卫长卿神色凝重,回头看了一眼封季同所在的营帐,因腿伤未愈,卫长卿便没派人去叫他。
御史接连三次催促他接旨谢恩才有了回应,起身後,卫长卿才拉着对方细问起来。
两人同生共死这些年,好兄弟的心态他自是清楚,封季同对于功名利禄不甚追逐,一心只想早日结束战事,但卫长卿觉得他不该一生平淡,只做一个农夫太过屈才。
御史径自下了高台,示意卫长卿跟上,避开人後,这才照实说来。
“小侯爷光顾着打听别人,自己的事情倒半点不留意,上回都城派来的那些人有东侯府里头的,他们带回去的不止是捷报,还有小侯爷您在营里做的出格事儿。”
卫长卿一脸惊诧,随即便领悟过来:“当时封右将生死未卜,我这才让他家夫郎在跟前照看,就这点小事,他们也要拿来做文章?况且是我下的特赦,和季同有什麽关系?”
御史摇摇头:“既能做出文章,便是可大可小,小侯爷您有爵位在身,又是旁系宗亲,国主如何都是顾着你,只不过封右将他……嗐,小侯爷心中自是清楚。”
“呵……”卫长卿不禁冷笑一声,“北境这几年伤亡共计三万馀人,原是再多的血也捂不热权贵们的心。”
“封右将即便是授衔入了都城,无根无势终归也是要成为他人的垫脚石,小侯爷义重,却也不可意气用事。”
御史曾是卫老侯爷的门生,于卫长卿自是知无不言。
卫长卿气得原地咒骂了一通,心里不知道该怎麽和封季同解释,毕竟这件事是他一手导致。
如今远在北境,都城的事情他无法使力,只能等今後回了都城,再想办法替封季同要回原本属于他的封赏。
近日来都城连着派了两批人过来,上一批十日前就已离开,带着刘乡绅义送的队伍一起,如今还留在军营的就剩郁屏和翰音了。
北境的留守兵力做出了巨大调整,与东临挑起战事前一致,营地只留两千人马,无职称士卒一律解甲归田。
而那些立有重大军功的将官,或被召至都城委以重用,或发散回各自家乡另派差事。
上次大败东临,封季同已是七品骑尉,如果这次封赏之列有他的名字,那麽按理来说足以在都城得个一官半职。
然而事出突然,他废了一条腿的事情也传得衆人皆知,大渠历来没有重用瘸子的先例,至多感念其有功,解了兵籍之後追加薪俸或让其回乡任职。
却不想一切正合了封季同心意。
在外熬了几年的将士们得知自己终于能归家,各个跳着回营收拾行囊,里里外外热闹非凡,衬得封季同和郁屏所在的营帐无比冷清。
翰音也在,之前封季同受伤的事被卫长卿足足瞒了五日,等他知晓时大哥已有所好转,可随後又听得军医说右腿情况不妙。
刚才宣旨的时候翰音跪在最後,自始至终都没听见大哥的名字。
营帐里没外人,翰音皱着一张脸说了好半天,他从来没有眼馋别人的想法,只是为大哥感到不忿。
原本只是些孩子话,封季同却较真起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已经倒下的人,他们尚且连家都回不去,更别说明日的荣华和封赏,倘若真要论说不公,绝不能是我封季同。”
这些天他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只不过步步都要依靠拐杖。
郁屏一句话都没说,默默替他收拾东西。
这几天封季同始终郁郁不乐,这会儿正支着拐杖站在掀开的门帘前,给翰音说教时也是板着一张脸。
他的语气重了些,翰音虽懂道理,可仍旧为大哥觉得委屈,被训斥後红着眼跑开了。
封季同在北境待了这些年,要收拾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几件东西郁屏翻来覆去的摆弄,心思不知道游离到了哪里。
听连老军医的意思,封季同有极大可能会变成一个瘸子。
两人朝夕相处这几日,气氛愈来愈暖,好像就差那麽一两步就要冲破屏障,可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搞得谁都没了心思。
就像十六的月亮突然被啃食掉了一块,弄得赏月的人满脸唏嘘。
郁屏并非介意要与自己厮守的人有了缺陷,而是想到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在遭遇这种打击後,他的心态是否还稳得住。
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封季同稳住了,但又没有完全稳住,更像是把情绪积压着,一不小心就要泄洪。
离营定在次日辰时,伤兵与回乡的士卒一起出发,算是相互照应。即将融入大部队,打量的目光也会随之增多,郁屏想着夜里以自己的方式开导一番,免得封季同在回去的途中临时发作。
晚上洗漱过後,郁屏就将帐帘的系绳从里打好结,免得翰音或者卫长卿突然造访。
相处了这麽些天,两人同睡一床已经毫无隔碍,甚至在伤重之时,封季同因为药力需疏解时郁屏都有在场见证过,只不过那时封季同以为他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