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一支冰激凌,草莓味的,厉初最喜欢的味道。
他爱吃所有草莓味道的东西,却不爱吃草莓。他是个纯澈干净的人,拥有同样干净的灵魂,他的好由内而外,也独一无二。他可以光芒万丈,也可以古朴纯真。季文庭以前看不懂,把珍珠当鱼目,把草莓当点缀。
如今他的世界里,只剩这一种甜。可就是这点甜,因为他的介入和摧残,变得酸苦。
他明白得太晚,只希望还来得及。
门没关严,外面走廊上的光泄进来。
就在季文庭快要走到床边时,背对着他的殷述突然翻身而起,一拳砸向季文庭的侧脸。季文庭早有防备,偏头闪避,却仍被拳风擦过颧骨,火辣的痛感瞬间炸开。
他踉跄后退两步,舌尖抵了抵发麻的齿根,冷笑一声:“装睡?”
殷述半跪在床上,一只手将厉初挡在身后,眼底阴沉得骇人:“滚出去。”久午Ⅱ衣⑥玲㈡吧㈢
“好啊,”季文庭看着殷述,“但人得跟我走。”
殷述先是被季文庭的半夜闯入惊起,又被对方的大言不惭彻底激怒。他气极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从床上扑下来,又挥起一拳砸向季文庭面门。
两个alpha在昏暗的房间里拳脚相加,床头柜和沙发都被掀翻。季文庭有备而来,套着指虎的拳风带起冷意,拳拳往殷述的薄弱地带招呼。但殷述的近身格斗明显更强悍,下一秒就反手扣住季文庭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在地板上。
厉初蜷缩在床角,看着季文庭渐渐落入下风。殷述的拳头像雨点般落下,季文庭的嘴角已经渗出血丝。在殷述又一次举起拳头时,厉初突然开口:“季文庭。”
声音很轻,一切却像按下暂停键。殷述的拳头悬在半空,季文庭趁机滚到一旁,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厉初面无表情看着季文庭,声音很淡:
“我跟你走。”
房间里的空气仿若凝固。殷述的动作顿住,缓缓转头看向厉初,眼底猩红一片,里面混杂着震惊、背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痛苦。
“你说什么?”殷述的声音轻得可怕。
厉初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这个细微的回避动作彻底击碎了殷述。他站起来,没再管季文庭,大步向厉初走来。
厉初像是怕极了,从床边翻下来,赤着脚往另一个方向跑。这时候季文庭冲过来,一把拽住厉初的胳膊往外跑,而殷述从后面追上,用手肘勒住厉初的腰向后掼。厉初被惯性带得摔在地板上,手肘顿时擦出一片红。
“你拽他干什么!”季文庭喘着粗气骂道,再次试图去拉厉初的胳膊。
殷述半跪着按住厉初的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季文庭拉不动厉初,便发了狠,抄起旁边的落地灯就往殷述身上砸。
“砰!”
玻璃碎片四溅。殷述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厉初,碎玻璃划破他的后背和颈侧,血立刻涌出来,浸湿了睡衣。但他顾不上疼,膝盖和腿压着满地碎片,硬是将厉初抱离这片危险区。
季文庭再次冲过来,两人又打在一起。殷述身上的伤口不断流血,光着的脚踩在玻璃碎片上,留下一串血脚印。季文庭也好不到哪去,嘴角开裂,一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这场架打得惊天动地,厉初这时候看了眼门口,突然动了。他毫无预兆地从沙发上翻身下来,赤着脚冲向敞开的门——
“厉初!”
殷述的暴喝和季文庭的抽气声同时响起。可厉初充耳不闻,人已经冲到走廊上。
他原本就没打算跟任何人走,他只会自己走。
电梯停在一楼,厉初等不及了,转身往楼梯间跑。
殷述想要追出来,但被季文庭拦住脚步。季文庭也发了狠,趁着殷述分神的空档,连续两记重拳打到他身上,殷述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
季文庭也狼狈不堪,半跪在地上,啐了一口血沫,警告殷述:“你听到了,小栗子愿意跟我走,我会带他离开。”
他眼下只能拖住殷述,让厉初先跑出去。他的车就在楼下,厉初认得,看到就会上车。
殷述将扎在手臂上的一块碎玻璃拔下来,一道血沫喷出来。他扶着墙甩甩头,视线依然模糊不清。听到季文庭的话,他突然裂开嘴笑了。
“他说跟你走,你也信。”殷述在盛怒过后已经明白过来,“他是怕你被打死了,没人拦得住我,他就跑不掉而已。”
季文庭紧紧抿着唇。
是了,厉初那么恨他,怎么可能跟他走。
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层层亮起,又一层层熄灭。脚底被粗糙的地面磨出血痕,厉初也感觉不到疼。直到热风混着汽油味灌进肺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跑到了马路上。
马路很长,空寂无人,路灯映着惨淡单薄的身影。
能跑去哪里呢?厉初站在灯下,茫然地想,他都回了家,不还是被带了回来。
远处车灯刺眼,引擎轰鸣逼近。
他站在一杆路灯下,回过头,视野中,殷述已经快要冲到跟前。时间突然变得很慢,也很快,那个他曾经深爱的人,也给了他最深的伤害。
厉初突然往前迈了一步,瞳孔里映出那辆急驶而来的货车。
有那么一瞬,厉初知道殷述看穿了自己的念头,因为对方陷入巨大的恐慌中,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惊惧,喉咙里嘶喊着厉初的名字。
刺耳的刹车声和殷述近乎嘶哑的吼声同时响起。
夜空摇晃,剧烈的撞击并不疼,竟是软绵绵的。模糊的视线里,殷述极力伸出手,似乎想要将厉初拉回来,或是想要将货车挡下来。
最后一秒,厉初想,他再也不要醒来了。
世界如愿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