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被他逼视得心烦意乱,猛地站起身,带得棋盘上的棋子都晃了几晃。
“天色已晚!陛下该歇息了!臣妾告退!”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坐下。”萧玄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灼的身体僵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萧玄弈看着他僵硬的背影,缓了语气,带着一丝循循善诱。
“一局残棋尚未终了,爱妃就想逃了?这可不似你的性子。”
秦灼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闷气。
他猛地转身,重新坐下,抓起一颗白子,看也不看,赌气般地狠狠拍在棋盘上一个毫无关联的位置。
“下就下!谁怕谁!”
萧玄弈看着他这副气鼓鼓丶如同炸毛猫般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深。
他不再言语,也拿起黑子,从容应对。
接下来的棋局,秦灼完全乱了章法,他心绪不宁,根本无心棋路,落子几乎全凭意气。
而萧玄弈则稳扎稳打,步步紧逼,将秦灼的白子杀得七零八落。
终于,秦灼看着自己大片白子被提走,棋盘上黑压压一片,胜负已定。
他颓然地将手中仅剩的几颗白子丢回棋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陛下棋艺高绝,臣妾……输得心服口服。”声音闷闷的,带着认命般的挫败。
萧玄弈却没有立刻收拾棋子,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
“心服口服?”他背对着秦灼,声音低沉地传来,仿佛在问棋,又仿佛在问别的。
“秦灼,你心里……当真只有输赢麽?”
秦灼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头那团乱麻似乎被这句话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气氛变得微妙而沉静。
萧玄弈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秦灼身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褪去了所有的戏谑和探究,只剩下一种深邃的丶近乎审视的认真。
“那日围场,你为何要冲回来?”他问,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直指核心,“明知那‘三件事’的赌注唾手可得,明知朕或许在算计你,为何还要放弃?”
秦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避无可避,只能迎上萧玄弈的目光。
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他看到了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也看到了对方眼底深处那不容错辨的……执着和……一丝他不敢深究的期待。
为什麽?
是为了玉佩?不是。
是为了那三件事?也不全是。
是因为他是皇帝?这也不足以解释那瞬间的决绝。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一种在看到他摔落在地丶脸色苍白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思考冲出去的反应。
一种……无法坐视他受伤丶无法容忍他痛苦的反应。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般在秦灼脑海中炸开!炸得他头晕目眩,浑身冰凉!
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萧玄弈的眼睛,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袍的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摇曳,在两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窗外的月色似乎也凝滞了。
萧玄弈静静地等待着,耐心得可怕。
他不再追问,只是用目光无声地施加着压力,等待着秦灼自己撕开那层心防。
秦灼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
那呼之欲出的答案,灼烧着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
良久,久到萧玄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个极其微弱丶带着颤抖和浓重鼻音的声音,如同蚊蚋般响起,几乎被烛火的噼啪声掩盖。
“……臣……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