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依旧算不上轻柔,却让萧玄奕眼眶微微发热。
“边境的事,”秦灼忽然开口,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睿亲王处理得还算妥当,暂时压下了。那几个蹦跶得厉害的宗室,秋狩时留下的把柄,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萧玄奕瞳孔微缩,诧异地看着他。
这些消息,高德胜都未必能如此清晰丶迅速地汇总到他面前。
秦灼避开他的目光,起身将碗放回托盘,背对着他,继续说道:“北境那边,我修书给了旧部。他们熟悉地形,知道怎麽敲打那些不安分的小部落,不会引发大战,但足够让他们安分一阵子。”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非在插手军国大事。
萧玄奕心中巨震!秦灼…他不仅知道了局势,更在他病倒的这几日,已然出手干预!
用的是他安远侯世子的旧日人脉,用的是另一种更直接丶更铁血的方式!
这远比他在朝堂上勾心斗角来得更快,更有效!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震惊,是後怕,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慰藉。
他的小狐狸,终究亮出了獠牙和利爪,不是为了撕碎什麽,而是为了…守护他。
“你…”萧玄奕挣扎着想坐起身,声音嘶哑得厉害。
秦灼转过身,走到榻边,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躺着。”他命令道,眼神锐利地扫过萧玄奕苍白的脸,“你的戏演完了,效果不错。剩下的,不用你操心。”
萧玄奕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抹熟悉的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为了逼自己活下去,不惜以江山为注,而自己倒下後,他便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这沉重的担子,用他的方式,替他扫平前路的障碍。
这哪里还是那个需要他处处谋划丶小心护佑的“贵妃”?这分明是能与他并肩丶甚至在他力竭时能独当一面的…盟友,是…伴侣,是…爱人。
世界意识所谓的“气运”,虚无缥缈。
但此刻,萧玄奕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坚实的力量,正从秦灼身上,源源不断地渡向他枯竭的生命。
不是通过玉佩,而是通过这种无声的丶并肩而立的支持。
他缓缓放松了身体,重新靠回软枕,闭上了眼。
不再去想朝堂纷争,不再去忧心边境烽烟。一种久违的丶近乎安心的疲惫感席卷了他。
有他在,这天,暂时塌不下来。
秦灼看着他终于安静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秋高气爽的天空。经过几日秋雨洗刷,天空蓝得透彻。
危机并未解除,萧玄奕的身体依旧是个巨大的隐患,边境的暗流仍在涌动,朝中的牛鬼蛇神也不会就此罢休。
但,似乎有什麽东西不一样了。
秦灼从最初的愤怒丶绝望丶逼迫,到如今无声的接手丶并肩。
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在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拉扯後,没有断裂,反而缠绕得更紧,变成了一种更复杂丶也更坚韧的联结。
秦灼收回目光,看向榻上沉睡的人。
阳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脆弱,却莫名透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萧玄奕,”他在心里默默道,“你最好给我活久一点。”
“这场戏,我才刚入局。”
他转身,走向外间,对候着的太医和高德胜吩咐道:“陛下需要静养,外间一应事务,先报与我知。”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高德胜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娘娘眼中那与陛下如出一辙的冷冽和决断,心中竟莫名一定,连忙躬身应道:“嗻!老奴明白!”
昭阳殿的门缓缓关上,将外面的风雨暂时隔绝。
殿内,药香袅袅,一室静谧。
而一场新的丶无声的博弈与守护,也在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