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心念至纯”和“甚慰”时,高德胜自己都觉得牙酸。
陛下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心念至纯”?秦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昨夜那是想“纯”吗?他是想用墨汁淹死“萧玄弈”那三个字好吗!
“甚慰”?慰什麽?慰他差点被一砚台开瓢吗?“养性宁神”?秦灼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这根明晃晃的“养不熟”的金链子,再看看自己这满身无处发泄的烦躁劲儿,只想呵呵两声。
这皇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比他的武功还高深莫测!
他撩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一眼高德胜捧着的那个紫檀木匣子。
华贵?嗯,看着是挺值钱。
用心?嗯,用来气死他确实挺用心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声音拖得老长,带着浓浓的丶毫不掩饰的敷衍和烦躁:
“哦——谢陛下赏赐。碧桃,收下吧。”
他甚至懒得站起来,挥挥手像打发一个送外卖的。
养性宁神?他现在只想找个沙包打一顿,或者去校场跑个百八十圈泄泄火!
高德胜如蒙大赦,赶紧把匣子连同锦盒一股脑塞给碧桃,动作快得像怕秦灼反悔咬他一口。
“奴才告退!”带着小太监,溜得比兔子还快。
碧桃抱着那沉甸甸的紫檀木匣,感觉像抱了个烫手山芋。
她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放在那张刚被宫人擦洗得锃光瓦亮丶仿佛昨夜惨案从未发生过的书案上。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轻轻掀开匣盖。
“嚯!”饶是碧桃在宫里见惯了珍宝,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温润柔和的紫色光华流淌出来,瞬间给书案镀上了一层神秘而高贵的滤镜。
匣子里,一支通体紫玉雕琢的笔杆,玉质细腻得跟羊脂似的,光华内蕴,一看就价值连城。
一方同样紫玉的砚台,造型古朴大气,墨池深得能淹死蚊子。
一块雕着云纹的紫玉墨锭,散发着冷冽的松烟墨香;还有小巧的紫玉水滴和笔舔。
整套玩意儿,没镶金没嵌银,全靠那纯粹的丶高贵的紫色撑场子,在晨光下安静地散发着“我很贵我很雅我很能养性宁神”的气息。
秦灼本来打算眼不见为净,继续跟那盘水晶虾饺较劲(虽然还是不想吃),但眼角馀光被那片流淌的紫光勾了过去。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趿拉着软底便鞋,带着一身“别惹我”的低气压晃悠到书案前。
他伸出根手指,带着点嫌弃和好奇,戳了戳那紫玉笔杆。嚯,冰凉!滑溜!手感倒是不错,比他那把砍卷了刃的佩剑摸着舒服。
“啧,败家玩意儿,”他小声嘀咕,“这得花多少银子?够买多少匹好马?多少把好刀?就用来写字?写‘萧玄弈是大混蛋’吗?”
他拿起那沉甸甸的紫玉砚台掂了掂,好家夥,分量十足!
“这要是砸人脑袋上……”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萧玄弈那张可恶的脸,掂了掂砚台,又掂了掂,最终还是没好气地放回原位。
“算了,砸坏了还得赔,小爷现在赔不起。”主要是砸了皇帝,麻烦更大。
指尖划过冰凉的玉质,那深邃的紫色,让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昨夜萧玄弈那双眼睛。
深沉?深情?深个屁!深得跟这墨池似的,一看就淹死过不少……呸呸呸!想什麽呢!秦灼猛地甩甩头,像是要把这荒谬的联想甩出去。
他烦躁地收回手,仿佛那紫玉烫手。
“养性宁神?养个锤子!”
他对着那套华贵的文房四宝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旁边的碧桃听得清清楚楚,“我看是添堵还差不多!”
他转身,像躲避瘟疫一样,大步流星地走向窗边,“哗啦”一声,用力推开窗棂,仿佛要把屋里那股子“高雅”的紫玉味儿和他自己满身的烦躁一起扇出去。
窗外,初夏清晨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涌进来,阳光正好,庭院里的花花草草生机勃勃。
可秦灼看着这片宁静,只觉得更烦了。
手腕上的金链子在阳光下闪得他眼晕,书案上那套紫玉玩意儿安安静静地散发着“我很贵我很雅”的光波,脑子里那个“灼儿”的魔音还在单曲循环……
这一切都像无数只小爪子,在他心尖上挠啊挠,挠得他坐立不安,浑身刺挠!
“萧玄弈!你到底想干嘛?!”
他对着窗外无声地咆哮,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束得一丝不茍(碧桃的功劳)的头发,感觉再这麽下去,他要麽被这金链子勒死,要麽被那套紫玉闪死,要麽被那声“阿灼”烦死!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想念他的军营,想念他的大刀,想念那种简单粗暴丶一拳能解决所有问题的痛快日子!
这深宫里的弯弯绕绕,比敌军的十面埋伏还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