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点心
龙辇一路驶入宫门,肃杀的气氛被巍峨的宫墙暂时隔绝。
萧玄弈的肩伤经过太医的紧急处理,血是止住了,但失血过多加上剧痛,让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然而,当秦灼小心翼翼扶着他踏入乾清宫暖阁,将他安置在铺着厚厚软垫的龙榻上时,萧玄弈的目光却始终黏在少年身上,带着劫後馀生的珍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陛下,您该歇息了,万不可再劳神!”
老太医颤巍巍地跪在一旁,苦口婆心。
他刚给萧玄弈重新包扎好伤口,那狰狞的创口看得他心惊肉跳。
萧玄弈没理他,只对秦灼擡了擡没受伤的那只手,声音低沉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点心。”
秦灼正拧了热毛巾,准备给他擦擦脸上的汗和蹭到的灰土,闻言一愣:“啊?”
“玫瑰酥。”萧玄弈言简意赅,甚至有点理直气壮,“你包袱里那包压碎的。”
秦灼:“……”
老太医:“……”他胡子都气得抖了抖,碍于帝王威严不敢出声,只能用眼神疯狂示意秦灼。
陛下伤成这样!失血过多!怎麽能吃这些甜腻腻不好消化的东西!快劝劝啊!
秦灼看看萧玄弈那张虽然苍白但写满了“朕要吃点心”的俊脸。
再看看旁边太医那副“你要敢给他吃老夫就撞柱子”的悲愤表情,一股荒谬绝伦的喜感直冲脑门。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用手背挡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都…都压成粉了陛下!”秦灼努力憋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包袱里全是血,那点心跟血沫子混一块儿,您确定要吃?”
萧玄弈眉头都没皱一下:“无妨。御膳房,去做新的。现在。”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刚出炉的,热的,酥脆的。多放玫瑰馅儿。”那语气,仿佛在下一道关乎国本的圣旨。
太医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秦灼这下是真绷不住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一边笑一边赶紧给太医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後他凑近龙榻,像哄小孩似的,用哄劝又带着点戏谑的语气:“我的好陛下,您刚流了那麽多血,太医说了,得先喝点清淡的参汤养养胃,点心晚点再吃好不好?您看您这脸白的,跟新糊的窗户纸似的,再吃那甜腻腻的,回头该难受了。”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接过宫女端来的参汤,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萧玄弈唇边。
萧玄弈看着秦灼近在咫尺的笑脸,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带着促狭,却又盛满了真实的关切。
他肩头的剧痛似乎真的被这笑容冲淡了几分。
他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张开了嘴,喝下了那勺参汤。
只是目光依旧执拗地盯着秦灼,仿佛在无声控诉:点心!
老太医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成何体统!
虽然他是贵妃娘娘,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轻薄”地对陛下说话,还敢用“新糊的窗户纸”形容龙颜!
更离谱的是,陛下居然…居然就这麽乖乖喝了?还带着点…委屈?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赶来的几位重臣,由丞相领着,忧心忡忡地在暖阁外求见。
他们刚经历了猎场叛乱,惊魂未定,此刻只想知道陛下伤势如何,朝局如何稳定。
内侍通传後,几人低着头,屏息凝神地走进暖阁。
预想中帝王重伤垂危丶气氛凝重的场面并未出现。
只见龙榻上,他们英明神武丶刚刚才铁血平叛的陛下,正半躺着,任由一个穿着普通侍卫服饰,衣服上还沾着血污和尘土的少年?
耶?好像是贵妃娘娘,他正一勺一勺地喂陛下汤。
贵妃娘娘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什麽,陛下那苍白的脸上竟然…隐隐带着点笑意?
他没吃菌子啊。
暖阁内的气氛一时凝滞,几位重臣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丞相张了张嘴,那句"陛下龙体可还安好"卡在喉咙里,愣是没吐出来。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向来威严的帝王半倚在龙榻上,竟由贵妃娘娘喂参汤,咦~都多大人了,不知羞!
秦灼背对着门口,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他正专注于手中的参汤,又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语气里带着几分哄孩子的意味:"再来一口,啊——"
萧玄弈的目光越过秦灼的肩膀,与几位目瞪口呆的大臣对了个正着。
他眉头微蹙,却还是顺从地张开嘴,接受了这勺参汤。
参汤顺着喉咙滑下,温热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伤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