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弹劾?驳回!封妃?安排!
意识像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海里,挣扎着,好不容易才浮出水面一点点。
秦灼是被一阵钝痛唤醒的。
头痛,炸裂般的痛,宿醉的馀威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像有无数小锤子在脑子里疯狂敲打。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丶极其高旷的穹顶。
深沉的墨色为底,上面用金粉描绘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星宿图,巨大的蟠龙盘绕其间,龙睛镶嵌着某种幽暗的宝石,在透过高窗洒下的稀薄天光里,冷冷地俯视着他。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其昂贵的丶冷冽的檀香气息,厚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这不是醉仙楼!更不是他安远侯府那间堆满刀枪棍棒丶话本子和小玩意的卧房!
秦灼一个激灵,猛地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只勉强撑起一点身子,就重重地跌回身下铺着的厚厚锦褥之中。
触手所及,是冰凉滑腻的上等丝绸。
他这才惊觉,自己躺在一张极其宽大丶雕工繁复的紫檀木拔步床上,身上盖着的明黄色云锦被,上面赫然绣着五爪金龙!
龙!
只有皇帝才能用的龙!
昨夜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裹挟着破碎的画面和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醉仙楼的喧嚣,自己拍着桌子口沫横飞地痛骂,那声清脆的玉碎,破门而入的锦衣卫,玄色龙纹常服……还有那双深不见底丶带着诡异兴味的眼睛,以及那句如同魔咒的低语。
“随朕进宫去……当着朕的面,骂个够?”
秦灼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比身下的锦褥还要白上三分。
他下意识地擡手想捂住狂跳的心脏,却发现自己的外袍早已不见,身上只穿着一件质料柔软却陌生的雪白中衣。
“醒了?”
一个低沉平静丶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秦灼如同惊弓之鸟,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离床榻不远,一张巨大的紫檀御案後,萧玄弈正端坐着。
他换了一身更为庄重的玄色龙纹常服,衬得肤色冷白如玉。
晨光熹微,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手中那份摊开的奏折。
他并未擡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折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御书房!这里绝对是皇帝的御书房!
秦灼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宿醉的头痛瞬间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取代。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张象征着无上尊荣丶此刻却如同针毡的龙床上翻下来,双膝“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凉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陛……陛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後馀生般的恐惧和巨大的茫然。
“臣……臣秦灼,叩见陛下!臣罪该万死!臣昨夜……昨夜饮酒过量,神志不清,口出狂言,污蔑圣听!臣……臣万死难辞其咎!求陛下……求陛下开恩!”
他语无伦次,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不敢擡起半分,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御前失仪,醉酒狂言,辱骂君王……哪一条拎出来都够砍他十次八次脑袋,再抄他秦家满门!
他爹安远侯一生谨小慎微,忠君报国,临了却要被他这个不孝子累得身败名裂!
死寂……
偌大的御书房里,只剩下秦灼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他自己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巨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麽漫长。
秦灼伏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紧紧贴在背上,冰冷刺骨。他感觉那御案後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利刃,正一寸寸地凌迟着他。
终于,他听到了动静。
是朱砂笔落在砚台上轻轻舔墨的声音,接着,是笔锋划过纸张时发出的丶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萧玄弈在批奏折?在他这个将死之人面前,如此气定神闲地批奏折?
就在秦灼被这诡异的沉默和那轻描淡写的“沙沙”声折磨得快要崩溃时,萧玄弈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处理公务时的例行公事感。
“哦?万死难辞其咎?”
他顿了顿,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极短极轻,却让秦灼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