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太後的“孽障”论
高德胜连滚带爬消失的背影,混合着未散的烤鱼香丶新鲜椒盐的辛香和灰烬的焦糊味。
一起构成了秦灼此刻人生中最荒谬丶最憋屈丶最想原地爆炸的场景。
他低头,看着自己油乎乎的手,沾着炭灰的脸,还有那串在阳光下反射着油腻光泽丶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金链子。
“助兴?尽情享用?”秦灼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碎冰碴子,砸在地上能冻死人。
“萧玄弈!你大爷的!小爷跟你拼了!”
这股邪火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之前那点冰冷的无力感。
砸东西?砸过了,没用!吼?吼过了,人家当背景音乐!
偷偷烤鱼泄愤?结果人家精准空投调味料,直接把他架在火上烤成了个笑话!
不行!这深宫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能管管那个装裱犯的地方了?!
秦灼猛地擡头,目光如炬,直勾勾射向慈宁宫的方向!对!太後!那位年轻时据说能徒手掰弯敌军马槊丶如今看自家儿子也时常不顺眼!
他觉得他和太後已经有了一起打麻将的情谊,所以他要让太後来治萧玄奕!
“碧桃!”秦灼一声吼,如同困兽找到了出口,“更衣!去慈宁宫!”告状!必须告状!让太後来评评理!
碧桃吓得一哆嗦,看着自家娘娘油光满面丶灰头土脸丶杀气腾腾的样子,声音都在颤:“娘…娘娘,您…您就这样去?”
这一身油烟味,脸上还挂着“罪证”,去见那位最重仪容的太後娘娘?怕不是要罪加三等,直接被打出来?
“就这样去!”秦灼恶狠狠道,甚至故意用油手又蹭了蹭下巴,让那油污分布得更“惨烈”一些。
“这就是证据!油乎乎…不,血淋淋的证据!证明你儿子是如何丧心病狂地监视他亲封的贵妃!迫害一个只想安静打水漂…顺便烤条鱼的可怜人!”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罐崭新的丶御赐的丶散发着诱人犯罪香气的“秘制椒盐”,塞进碧桃手里。
“拿着!这就是物证!铁证如山!让太後看看她儿子干的好事!”
于是,昭阳宫通往慈宁宫的路上,出现了一道极其“别致”的风景线。
贵妃娘娘秦灼,顶着一张“烟熏火燎”外加“油光可鉴”的俊脸,穿着沾染了可疑油渍和草木灰丶价值不菲的华服。
头发丝里似乎还飘着烤鱼的馀香,手腕上的金链随着他气冲冲的动作,哗啦作响,油光锃亮。
他身後跟着的小宫女碧桃,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椒盐罐子,活像捧着个随时会引爆太後的炸药包,小脸煞白,脚步虚浮,眼神充满了“吾命休矣”的悲壮。
沿途宫人无不目瞪口呆,纷纷避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八卦丶惊恐和“贵妃娘娘这是去炸慈宁宫吗”的诡异气氛。
慈宁宫门口的老太监远远瞧见这阵仗,眼皮子狂跳,刚想尖着嗓子通传一声“贵妃娘娘驾到——”,秦灼已经一阵裹挟着烤鱼摊烟火气的旋风般卷了进来!
“太後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一声饱含血泪的控诉,主要是太憋屈了,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慈宁宫表面庄重的氛围里。
正在用金剪子慢条斯理修剪一盆名贵兰花的太後,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和浓烈的烟火气惊得手一抖,“咔嚓”一声,剪掉了一朵开得正好的花苞。
她蹙着精致的柳叶眉,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转过身。
当目光触及秦灼这副尊容时,太後那双保养得宜丶带着一丝凌厉的凤眸瞬间眯了起来,一股嫌弃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怒意升腾而起。
“放肆!”太後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浸淫後宫多年的威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秦灼浑身上下。
“秦灼!你这孽障!弄成这副腌臜模样,也敢闯哀家的慈宁宫?成何体统!哀家的兰花都被你这股子烟火气熏着了!”
她用手帕嫌恶地掩了掩鼻子,“你这是…去御膳房钻竈膛了?还是去御花园泥潭里打滚了?”
秦灼噗通一声跪得震天响,膝盖沾地时带起的灰让太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指着自己的脸,又指着碧桃手里的椒盐罐,悲愤交加,语速飞快。
“太後明鉴!臣冤枉啊!不是臣妾想腌臜!是您那好儿子!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他…他简直欺人太甚!把臣当猴耍!”
他竹筒倒豆子般,从自己如何烦闷想打水漂发泄,如何“失手”砸晕御花园的锦鲤,如何“迫于无奈丶不忍暴殄天物”烤了它,讲到高德胜如何如同鬼魅般出现,精准投放了“助兴”的椒盐孜然!
“…臣刚把鱼烤熟,还没来得及入口呢!他的调料就到了!”
秦灼的声音带着被戏弄的颤抖。
“太後!您说!这深宫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他是不是在臣妾身上安了眼睛?连臣妾在假山後烤条死鱼他都知道?!
还‘助兴’?‘尽情享用’?!他这是助兴吗?他这是往臣妾心窝子里捅刀子!还精准撒盐!”
他激动地指着那罐椒盐。
太後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怒和嫌弃,到後来的愕然,再听到“精准投放调料”时,那紧绷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等秦灼喊完最後一句,看着他油乎乎的脸和那罐刺眼的椒盐,太後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维持威严,但终究没忍住。
“噗…”一声短促的丶极力压抑的笑声从她捂嘴的帕子後溢出,随即又强行板起脸,但那微微抖动的肩膀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味出卖了她。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端起架子,但语气里的那份高傲的促狭却藏不住。
“哼!孽障!你还有脸来告状?”太後用金剪子点了点秦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