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下当场掀翻托盘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臣……领旨谢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
他几乎是“抢”过那份奏折,动作粗鲁得让李德全都眼皮一跳。
“陛下还说,”
李德全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补充道。
“此奏报关乎江南民生赋税,乃国之重务,望娘娘……用心研读,切勿懈怠。若有不解之处,晚膳时……可向陛下请教。”
最後那句“请教”,李德全说得格外轻,带着一丝微妙的暗示。
请教?秦灼捏着那厚厚一叠丶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特有气味的奏折,只觉得它重逾千斤!
他几乎能想象到晚上萧玄弈那副好整以暇丶等着他“请教”的欠揍表情!这哪里是请教?分明是公开处刑!
“本宫知道了!退下!”
秦灼几乎是低吼出声,脸色黑如锅底。
李德全如蒙大赦,赶紧带着人躬身退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多留。
昭阳殿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碧桃吓得大气不敢出,雪狮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滔天的怒火,缩在贵妃榻角落,小声地呜咽了一下。
秦灼瞪着手中那份“江南漕运疏浚及赋税征缴事宜详陈”,只觉得那一个个方块字都在眼前跳舞,组合成萧玄弈那张可恶的笑脸!
他气得狠狠将奏折摔在面前的紫檀木小几上!
“砰!”一声闷响。
“萧玄弈!你混蛋!无耻!卑鄙小人!”
秦灼再也忍不住,对着空气破口大骂,胸口气得剧烈起伏。
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精心设计的陷阱,结果掉进去的是自己!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碧桃吓得连忙上前,又是抚背又是递茶。
“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陛下……陛下这也是……看重娘娘?”
她试图安慰,但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看重?”
秦灼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茶盏灌了一大口,试图浇灭心头的怒火。
“他是存心想看我出丑!想看我被这破奏折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烦躁地在殿内踱步,目光时不时扫过那份摊开的奏折,仿佛那是什麽洪水猛兽。
让他看?还要“用心研读”?还要“垂询”?
这比让他去猎场跟野猪再打一架还痛苦!
一个下午,昭阳殿都笼罩在低气压中。
秦灼强迫自己坐到书案前,摊开那份该死的奏报。
开头几行还能勉强看进去,无非是些歌功颂德丶陈述漕运如何重要的套话。
但很快,那些“河道淤积若干丈”丶“需征发民夫若干”丶“耗银若干万两”丶“历年赋税拖欠若干石”……
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枯燥无比的事务性描述,就如同无数只嗡嗡叫的苍蝇,开始疯狂地冲击他的神经。
他强撑着看了几页,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脑袋越来越沉。
那些文字仿佛有了生命,扭曲着丶旋转着,化作一片混沌的迷雾,将他牢牢困住。
他试图集中精神,却忍不住开始走神。
思绪飘到了猎场,飘到了萧玄弈那精准致命的三箭,飘到了昨夜东暖阁那令人窒息的近距离接触,飘到了对方腰间那块晃动的玉佩……
最後又猛地被奏折上某个巨大的耗银数字拉回现实,只觉得更加烦躁。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