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条密报,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萧玄弈的心头。
他批阅这些密报时,神色冷峻,眸光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帝王的凛冽寒意。这与他面对秦灼时的纵容温和,判若两人。
秦灼有时会撞见萧玄弈这副模样。
比如他拎着新得的蛐蛐罐兴冲冲闯进御书房,却见萧玄弈正对着摊开的地图,指尖重重地点在北境某处,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阴郁和杀伐之气。
旁边侍立的内侍总管李德全大气不敢出。
秦灼的脚步会下意识地顿住,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他虽混不吝,却并非真正的傻子。
那些关于靖安王谋反的惊悚话语,萧玄弈眼中深刻的痛楚和恐惧,还有此刻这沉重的氛围,都在提醒他,那些所谓的“前世”,那些血腥的代价,并非帝王臆想出来的噩梦。
他默默地将蛐蛐罐藏到身後,安静地退到角落的软榻坐下,难得地没有制造任何噪音,只是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御案後那个紧绷的身影。
萧玄弈察觉到了他的安静,从地图上擡起头,目光触及角落里的少年。
看到秦灼难得乖巧的样子,他眼中翻涌的戾气瞬间被一种柔和的暖意取代。
他朝秦灼招招手,秦灼犹豫了一下,磨蹭过去。
“吓着了?”萧玄弈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谁…谁吓着了!”秦灼梗着脖子,眼神却有点飘忽。
“小爷我是…是看您辛苦,懒得吵您!”他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点心递过去。
“喏,新做的栗子糕,甜而不腻,尝尝?吃点甜的,心里就不苦了。”这动作带着点笨拙的安慰意味。
萧玄弈微微一怔,随即眼底的笑意如同春冰乍破。
他接过那半块带着牙印的点心,毫不介意地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嗯,很甜。”他看着秦灼,意有所指。
秦灼被他看得耳根发热,别开脸:“甜就甜呗…那个…靖安王那老小子,是不是又不老实了?”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语气带着惯常的“小爷我不爽他”的意味,眼神却透着一丝认真。
萧玄弈没有瞒他,只是说得简洁:“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有朕在,翻不了天。”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秦灼嘴角沾着的一点糕饼碎屑,动作自然。
“阿灼只需记得,好好吃你的点心,骑你的马,折腾你的御花园。外面的事,自有朕担着。”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秦灼的心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酸,又有些胀。
他看着萧玄弈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帝王的威仪,有对敌人的冷酷,也有对他毫不掩饰的丶沉甸甸的在意。
“哼,小爷我当然知道!”秦灼甩开那点莫名的情绪,又恢复了混不吝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担忧只是错觉。
“您可是陛下!要是连个老小子都收拾不了,那也太丢份儿了!”
他抓起一块新的栗子糕塞进嘴里,含糊道,“不过…您也别太累,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抓起自己的蛐蛐罐,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看着他活力四射的背影,萧玄弈脸上的笑意久久未散。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些密报,眼神再次变得冰冷锐利,但心底却因秦灼那句别扭的关心而充满了力量。
阿灼在关心他。
他的阿灼,鲜活地在他身边,会闹,会笑,会别扭地递给他半块点心。
这就够了。
为了守住这份鲜活,无论靖安王在暗中筹谋什麽,无论前路有多少腥风血雨,他萧玄弈,都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彻底碾碎!
这一世,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再伤他的阿灼分毫,再夺走他生命中的这抹亮色!
深宫依旧巍峨,但有了秦灼的喧嚣和萧玄弈无声的守护,那冰冷的宫墙之内,正悄然酝酿着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丶名为“羁绊”的暖流。
平静之下,风暴在酝酿;而风暴眼中,却奇异地开出了一朵生机勃勃丶名为“秦灼”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