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蒋遇夏点点头,很多染上东西的瘾君子一开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但要说像张发友这样一看就是吃了有一段时间的,还不知道自己吃的到底是什麽,也算是少见,“那你是怎麽吃到这东西的,又是什麽时候开始吃的?”
“大概是三年以前。”张发友难得地坐正了身子,头却还是一直微微低着,“我来七峰的时候什麽都不会,也赚不到钱,就……挺着急的。”
“後来,我在工地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因为着急嘛,工友就把我送到最近的一个私立医院去看病。等到医生给我简单处理完,我一看价格,人都吓傻了,我付不出。”张发友双手的手指绞在一起,冰冷的手铐和审讯椅桌板相撞,发出冷冽的声音,“然後那儿的医生看我实在是没办法,就和我说,他们有一个试药活动,能给钱。”
蒋遇夏眉头紧皱:“什麽试药活动,吃的什麽药,给多少钱,说详细点。”
“就是,就是和上班差不多,只不过只要吃药就行了,不用干活。吃的什麽药我也不知道,给的钱……还不算少。”
“具体多少?”林惊澜的语调也沉了下来。
张发友舔了舔嘴边干了的粥渍:“差不多……差不多一个月给八千吧。”
“那你现在怎麽还混得这麽差?”蒋遇夏冷眼旁观,“他们一瓶药卖多少?”
“啊?”对面那人装傻。
这样的人蒋遇夏见得多了去了,根本懒得和他打太极:“别装了,我们都看见了。你都已经吃上瘾了,一个月给我的那些量你够吃吗?”
张发友无言以对,抠了半天手指:“一瓶药卖一千八。”
“你怎麽买的?”蒋遇夏低头记下,还没忘了警示那人,“别和我说是用他们给你的那八千买的。”
张发友伸手拿了勺子,一下一下刮着碗里已经凉了大半的粥,低头吃了一大口,这才开口:“招人。”
“怎麽招人,招什麽人?”林惊澜的声音骤然放大,略显空旷的审讯室内甚至能听见细微的回音。
蒋遇夏轻轻啧了一声,想要去按他的手背,却碍于这人两手都搁在桌上,动作过于显眼,伸出去几分的手硬是转了个弯,轻轻拍在了对方的腿上。
掌心略烫的温度透过牛仔裤布料传到林惊澜大腿上的时候,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绷紧了。
察觉到对方的改变,蒋遇夏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招什麽样的人,招一个人给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招什麽样的人。”张发友不肯把话挑明,“就和我说让招和我差不多情况的,那我身边不管怎麽样就是这样的几个人,能拉的我都拉进来了。”他擡头看天花板,“拉一个人给多少,我不清楚。”
林惊澜冷笑一声,也不多问。
“说说你都拉了谁吧。”蒋遇夏朝他扬扬下巴,“摇钱来的工具,多少还记得几个吧?”
“我……”张发友又迟疑了。
“不想说?”林惊澜再也忍不住,“那我们来帮你回忆回忆。”他合上笔记本,“崔永强记得吗?”
张发友不语。
“你的好工友你都忘了?”林惊澜心头压着的火控制不住地往上窜,“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我……”张发友支支吾吾。
蒋遇夏伸手去按林惊澜,却在桌下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旁边做电脑记录的小警察略显惊讶地瞟了一眼他按在林副支队长大腿上的那只手和暧昧的拉手腕姿势,就又眼观鼻鼻观口地继续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他在雁北峰度假区的山上。”林惊澜一字一句,目光紧盯面前那人。
张发友似乎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他参不透林惊澜话里的真相:“那,那不是挺好的吗?”
“他死了。”蒋遇夏赶在林惊澜之前开口,“死了一年了。”
张发友看起来似乎没什麽波动,愣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崔永强他……怎麽死的?”
林惊澜又要开口,却被身边人在腿上拧了一把。
他扭头去看蒋遇夏,对方盯着张发友的眼底黑沉沉的:“你觉得呢?”
“呵,”那人笑了一声,“总不会是被那些人干死的吧?”
“行了!”蒋遇夏擡手把桌子一拍,另一手更是直接从林惊澜手中挣脱了出来,“别和我们在这里嬉皮笑脸的扯闲话,张发友死了,我们现在也抓到你了,你刚才说的医院是哪家,联系人是谁,抓紧时间都说了吧。”
“行啊。”刚才的插曲让张发友又恢复了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那二位警察同志能不能先告诉我,如果我说了,能给我少判几年?”
蒋遇夏闻言合上笔记本起身:“你不配合也没关系,你提供的资料已经足够我们摸排的了,虽然刑期减不了,但口头谢谢你还是能做到的。”
一语道毕,他夹上桌上的本子和笔,伸手拍了拍林惊澜的肩膀,真就朝着审讯室门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