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已到六月中旬,天高云淡,草木葳蕤。
岳若白仰躺在贵妃椅上,翘着一只脚,拿着一本书,睡容安详。
薛詹远远看见,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手指一动,内力催发,朝着岳若白侧脸疾射而去。
树叶行至中途,被林牧笙双指截住,薛詹冷笑,拔出长刀。
林牧笙不语,眼见薛詹想要闹大,在岳若白睁眼之前点住他睡xue,率先出手。
两人在别院外疯狂交手,薛詹越打越狂,眼睛发红,“林牧笙,你说说自己贱不贱!先背叛他,再对他好,现在还奢望他能喜欢你,你恶心不恶心!”
林牧笙面色阴沉,长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刺回来,逼得薛詹不得不後退到别院外。
“我说了,不准你来他的院子,”林牧笙剑指薛詹,“还有,他喜欢不喜欢是他的事,我跟他之间,用不着你来生事!”
“你这贱人!”薛詹爆喝:“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的人!”
“神机卫永远是将军和王爷的左膀右臂,”林牧笙收剑归鞘,冷静自持,“你虽姓薛,可到底不是神机卫的主人,更没有任何资格来命令我。况且,王爷只是关着他,从未说过让人折辱他。反倒是你,擅自下手,怎麽,因为你姓薛,就可以无视王爷的命令?”
“真难得你还记得自己是神机卫,我以为你真把自己当岳家人了。”薛詹嘲讽一笑,“可惜了啊牧笙,你就是再喜欢他又怎麽样?他注定活不过三天。”
林牧笙一顿,“什麽意思?”
薛詹双目在林牧笙身上逡巡一圈,意味深长,“你不觉得奇怪吗?都是神机卫,你尤其劳苦功高,为什麽这几天王爷没安排你做任何事。”
林牧笙大脑一片空白。
薛詹唇角高高勾起,眉宇间满是邪气,“牧笙,好自为之,为了一个注定成为敌人的男人不值得。不要让你姐姐为难,她一个女人,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在这乱世不容易。”
说罢,他单手抗刀,大笑一声出了院子。
夜里有接风晏,整个靖王府忙成一团,靖王大早上就开始宴客,中午又随苍雪戎一起去城外迎接凯旋的大军,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北地学宫的人又一次找上来了。
他心里长叹,打起精神,让人立刻去镇国将军府找人。
大家都是兄弟,没道理让他一个人一张嘴,应对四方几十个人。
靖王妃要忙着处理城内政务,更是脚不沾地,府内一应事务,便交给了侧妃小封氏。
小封氏聪明能干,每日寅时便要起来安排事物,然而宴请的人太多,府内仆从根本不够,得到王妃允许後,便向城内暂招仆从。
食材,瓜果花卉,歌舞乐师,一应都要她操持,梦里都在奔走忙碌。
并阳城内能上得台面的歌舞太少,不得已,便提前请了丘岚城的明月楼。青青豪爽,提前十天便让楼里的副手带着大半的姑娘和乐师出发,现下都住在绮梦阁里。
按理说,府里收押着关键人物,这个时候,更当戒严。但王爷既提出设宴,小封氏便不做多想,只将一应安排提前一夜都告知王妃,王妃同意,第二日便施行,倒也没出什麽岔子。
时令花卉都是花了价钱从浣花城送来的,浣花城距并阳城太远,这时候才到,薛詹从关押岳若白的小院出来时,刚好撞见浣花城送花过来。
他双手抱胸,看了半天,又上去挨个花盆戳开看看,最後在浣花城花匠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若无其事走了。
北地学宫的那群老古董话最多也最难缠,送走他们,叶知瑾嗓子直冒烟。
看见薛詹进来,他指了指椅子,让他自己坐,“怎麽样,牧笙还好吗?”
薛詹嗯了一声,脸上阴云密布,站在原地不动,半晌,重重跪在地上,对叶知瑾磕了一个头,“王爷,若这傻子当真为了岳若白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将来可否饶他一命?”
靖王不语,挥手让左右侍卫下去,长叹一声:“你们啊,可真会给本王找事。”
薛詹额头贴在地面,从叶知瑾的位置,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大脑袋。
靖王默不作声拍着椅子把手,喃喃一句,声音很小:“怎麽跟在我身边的都是这个德行……”
薛詹听见了,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再磕头:“林牧笙卧底多年,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他当真脑子不清楚,求王爷能饶他一命。”
正午已过,太阳越大大了,烈日灼烧四方,蝉声阵阵,连风也带了几分热气。
叶徽之一身白衣,外面罩着一件水蓝色的轻纱,趴在栏杆上,半撅着屁股,用一根长树枝戳荷塘里的菡萏,远远看着,就像一朵蓬松柔软又张牙舞爪的棉花糖。
苍雪戎坐在房顶上,宽袍广袖,上下抛着一枚青涩的小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