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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22（第1页）

第6章-22

乌泱泱一群人甫一进门，何宋明就被吵醒了，拿起手机想也没想输入110。警察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之前来及时制止了詹浩一群人，给予詹浩几个眼熟的刺头口头警告，詹浩是个吃软怕硬的，马上灰溜溜地跑了。如鸟兽散，带走做笔录等等一系列孟江颐想象中的麻烦事并没有发生。

何宋明站在原地，还有些没睡醒地看着孟江颐，他的发色融入网吧不大明亮的光线里，像爬墙的蜥蜴，半个身体被白炽灯捕捉，落入阴影里的半张脸居然也显得柔和。

“其实报警也不会闹很大，你看，不到几分钟呢，警察和那群人就都走了，跟没来过一样。你也没有受伤。”何宋明的视线落在孟江颐将好未好的伤口上，“我做对了吗？”

孟江颐迟钝地点了下头，何宋明说的每句话里都没错漏。但因为报警的人是何宋明，所以才没有错漏，没有人会找一个外来的可能随时会走的人的麻烦，但孟江颐不一样，他土生土长，双脚踩进小镇的沼泽，做过什麽事惹过什麽人都很容易被怀恨在心，哪天走在路上没准就会被加以报复。

法治给予受害者获救的可能，却不能时时刻刻都保证受害者的安全，很多时候更像是一种马後炮，防不住那些漠视法律和告诫的泼皮无赖。再有下一次孟江颐大概也还是不会选择报警。

“十二点了。”何宋明朝孟江颐晃了晃手机，屏幕是赫然显示着零点

的确到了下班时间，但交班的朋友还没来，孟江颐让何宋明耐心等一会，何宋明打着哈欠说好啊好啊。他大大咧咧扯了一张椅子坐到孟江颐的身边。

“在这里工作是因为喜欢吗？你今年是不是高二。”

不是。年纪是，学历不是。

“嗯。”

“你话真的好少，”话很少也打散不了何宋明的积极性，他自己就可以自导自演完一出戏，“你一直一个人住呢？爸爸妈妈呢？他们允许你在网吧打工吗？”

不是，死了，不知道。孟江颐在心里回答完何宋明的问题，接着想，何宋明是十万个为什麽。

“你的朋友是不是都很友善？”孟江颐站起来，何宋明这才看见走进来一个带头盔的人，二十出头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讪笑：“睡过头了。”

“没事。”孟江颐跟那人说话，从前台走出去，那个人进来，原来是交班的员工，何宋明跟在孟江颐的身後，“为什麽这麽问？”

“能孜孜不倦一直问这麽多问题，一定是以前都得到了回答。”孟江颐头也不回，说的话很武断，何宋明笑了声，却没有否认，“你也很友善啊，我们是朋友吧。”

“随你。”

“答案呢？我能不能得到答案？朋友——”

“你话太多了。”孟江颐跨上车，掉了个头，何宋明摁着他的肩坐上去，雨水已经停了，空气中的湿度却没有下降，好像变成一丝一丝细细的线将何宋明与孟江颐绑起来，伞挂在车前，何宋明一回生二回熟地贴进孟江颐的背，和想象中的一样坚硬，宽阔，却也很薄一张，“你开太快，我害怕。”

“胆这麽小？”

“嗯啊嗯啊。我老鼠胆。”何宋明视若无人地点头，下巴蹭在孟江颐的肩膀，仿佛被猫的脚垫踩了两下。孟江颐假装没有感觉地目视前方，夏季密集温热的空气变成一条无形的隧道，不自觉放慢车速，载着何宋明开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回到家里。

良好的乘车体验让何宋明又有些昏昏欲睡，下车後蓦地醒了，他拉住孟江颐的袖子，指指二楼的阳台，“那天晚上你怎麽回来的？”

孟江颐走上台阶，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蒙混过关：“开门回来的。”

何宋明问了一晚上，什麽答案也没得到，变成可怜的模样，“一无所获呢，朋友，我怎麽只知道你的年纪，名字，性别。”

“所以呢？我甚至不知道你多大。”签租房合同的人是宋一洋。孟江颐站在高几层的台阶上，保持着手搭在门把手的动作，懒懒地看着何宋明。

月光下何宋明微仰着头看他，也许是今晚发生的小意外和孟江颐慷慨分享发後背让何宋明觉得他和孟江颐靠近了一点，开始大方分享自己的故事：“我今年十九，还在玩离家出走的游戏，卡被冻了，衣服是别人的，吃饭也靠蹭，浑身上下只有朋友给的花剩下的一百五十元。”

“睡觉吧。何宋明。”孟江颐笑笑，随便翘着嘴角，他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很不一样，转身没入黑暗里，留给何宋明一条门缝，门板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何宋明在原地站了会，好像还在为刚刚一个意想不到的微笑荡漾，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得到了一个宝贵的笑容。

何宋明快速地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闭着眼脑海中闪过一帧帧孟江颐的模样，好奇心被撕开一个口子，这种难耐的感觉却并不让他难受，反而有一种身体在与茉城融合的感觉，他和这里的一个陌生人发生了故事，变成朋友关系，何宋明寻找到了他的落地感。

在这种真切的满足里何宋明睡着了，什麽也没有梦到，睡得十分香甜，连半夜雨水旧态复萌也没有察觉。

第二天下午何宋明跟着导航上了去酒吧的公交，下了公交以後何宋明又转了地铁，最後步行了十分钟来到一家挺大的酒吧前，店面是氧气的化学式。

推开门就有人迎接他，在场每一位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尤其是站在台上的吉他贝斯和键盘。

氧气酒吧之所以能火起来全赖于当时宋一洋在这弹了两个月的吉他，技巧嗓子都是一流，加上人长帅，性格酷，圈了不少人的眼，有了宋一洋打下的江山酒吧人气稳定，现在的驻场乐队效果虽然比不上宋一洋solo三分钟但也是老板在茉城淘出的金子。

谁想乐队里的鼓手受伤，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金子缺三分之一，形状变得不完整，演出效果大打折扣，临时鼓手比换衣服还快，每一场都不尽人意，几次下来耳朵敏锐的观衆也要不买账了，酒吧营业额肉眼可见的下滑，以他老板的视角来看，简直是世界末日的前兆，就在他们以为茉城的鼓手弹尽粮绝时，何宋明出现了。

三个人看过何宋明的视频，对这个前来面试的生面孔抱有极大期待。

打过招呼，何宋明蓦然有一种成为希望之光的错觉，仿佛氧气是否能够经济复兴就看他这一下鼓棒了。

何宋明在音乐教室认真打过乐队的鼓点，自认为相当熟练，因此没有太多压力，他一向是很放松的人，认为只要尽力而为，剩下全都听天由命。无论是从小到大的考试还是出席宴会，何宋明都要比同龄人多一分潇洒，但也少一分稳重。他太不讲究形式，不喜欢装大人的游戏，衬衫的扣子不爱系到顶，走出宴会厅就要松开领带。

实力面前无需多言，进门到坐在鼓前不过五分钟，从何宋明的鼓棒砸下的第一秒，吉他手的表情就明朗了，并非这一下多彰显技巧，是何宋明那股游刃有馀的状态太到位，就像何宋明轻而易举地驾驭了考验人的发色。

“妈的，牛逼啊兄弟！”

“你练了多长时间？你跟老板总共才加了不到一周吧？”

“两三个小时？”何宋明真的算了算时间，随便地扯扯嘴角，乐队的歌不算难，主流行，编排简单，他给宋一洋的旋律编过鼓点，玩过即兴，练一首普通的流行摇滚完全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