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斑斓中,只剩两个面孔模糊丶紧紧相拥的人影——那正是林崖杉和孟修竹。
林丶孟二人的结局会是他与沈云谏的结局吗?
周青馀有些茫然丶恐慌,阴雨放大了这份无措,叫他忽地有股冲动丶啓唇,些微的声音混入雨声。
他唤道:“沈云谏。”
“嗯?”沈云谏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转头看他,眼底先是浮现疑惑,随即想到了什麽後,眼底的疑惑转为忧色:“怎麽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桢堂看看?”
周青馀轻轻摇头,深深吸了口气:“我只是有话想问你。”
不是身体有什麽问题就好,沈云谏放下心来,坐姿变得随意了几分:“你问吧。”
“你有想过……”
雨声变大了,耳边的声音却低了下去,近乎自语。
沈云谏没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提问。
“未来的道侣会是什麽样的人吗?”
沈云谏眼睛微微瞪大,面上是遮不住的诧异。
怎麽会是这个问题?
指尖的被褥被抓皱,周青馀这才意识到自己波动过大的情绪几乎是推着他越出“挚友”二字划定出的界线,问了过于唐突的话,他十分懊悔:“你……”
不答也可以……
补救的话还未出口——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沈云谏虽不解,却没试图敷衍过去,他目光落在虚无的某一处上,陷入沉思。
听到沈云谏的话後,周青馀一怔,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静静听着。
沈云谏思考良久才道:“我应该…不会有道侣。”
周青馀心下一沉,心想,这话可真扎人。
沈云谏的话音未停——
“在平劫境二重的问心劫中,天道问我,衆生与我该如何抉择?”
“我反问祂,我一人何德何能,能与万万仙衆相提并论。”
“祂说,万界天灵孕育出我这麽一个道子,是要我去应对足以使三千界生灵涂炭的劫难。”
“我便答,受衆生供奉,为衆生开道,该沈云谏承担的责任沈云谏自会承担,无需祂老人家催促。”
“迷雾散去,这问心劫就此无踪无影,而我因此连跨三重境界,入了天劫境。”
“虽说问心劫也会造出虚假的影像,但我莫名觉得问心劫中,心劫所言便是天道想让我知晓的事,于是我自诩应劫之人,日日勤勉修炼,唯恐挡不了天道预言的灭世灾祸。”
“应劫之人,争朝暮不争长久,我既无此意,何必白白拿了他人的心丶享了他人的情,又夺去他人没有结果的长久。”
一问一答能见道心,听他人之道也能对自己有所裨益,周青馀却越听越觉得呼吸发紧,他有些想捂住耳朵,逃避耳边这阵搅得他心脏闷痛的声音,但他什麽也没做,只是继续攥紧了被褥,盯着那些被他抓出的无辜褶皱看。
“更何况,情人间的欢喜丶含情脉脉,伴侣间的爱意又或是情定终生,这些该怎样分辨,我一概不知。”
“也不愿去知。”
“修者生命漫长,眼下的定论说不定会在日後被打破,但于此刻而言,我心向道。”
终于说完一长串话,沈云谏松了口气,擡眼对床上低头不语的人道:“但这只是我的想法,若是你有了道侣……”
他忽地一顿,有些想象不出周青馀与道侣并肩的一幕,不过很快,这点停顿就被遮掩过去:“作为挚友,我自会送一份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礼物作为庆贺。”
他就不该问这个问题,听完後只能平白将自己憋死丶气死。
周青馀想,语气生硬:“我也不会有道侣。”他淡淡道:“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