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他朝沈云谏摇摇头,脸上的茫然神色真假参半。
也就是,除了还记得一点点他俩关系外,其馀都忘了?
沈云谏心想,这失忆失得可真够古怪的!
但他念头一转,眼下失忆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他们暂时能将生辰宴上的一夜荒唐抛在脑後,嗯……他的“死生不复相见”计划也能暂时搁置。
沈云谏轻咳一声:“那我先与你说说当下情况,至于失忆一事……回宗门之後我带你去医祯堂看看。”
三言两语说完周青馀昏过去的经历,沈云谏察觉到眼前人脸色微微发白,身体也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他当即皱眉,自然地握住周青馀手腕:“不舒服吗?还有其他後遗症?”
灵力游走了一圈,没发现什麽异样,沈云谏正打算收回手,却被反牵住。
他擡眼,有些诧异地问道:“怎麽了?”
周青馀被自己条件反射的动作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後立即触电般放开手。
这熟悉的动作……应是青馀无疑,沈云谏眼底聚起些微笑意。
周青馀不好说他听到簪子穿透胸口後,心脏立刻隐隐作痛,让他有些害怕,自己心口的洞不会还没被补好吧。
以及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作为刚穿越到修仙世界的人,即便有记忆他也不会用这里的术法,问书灵书灵说只能等他自己恢复,那他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揭穿!穿越者必备的金手指呢!
他迟疑片刻,不知道要不要与沈云谏说明,想到这样瞒下去露馅之後会更丢人,他才艰难啓齿道:“我……我好像连如何用术法都忘了。”
嗯?如何用术法都忘了?
沈云谏心中违和感更重,但又觉得失忆的人不会这些好像也正常,他正待开口,灵罩外突然传来一声:“沈仙君!?”
外面出事了?
沈云谏一边放开神识察看情况,一边唤出空无剑,递给周青馀:“只是暂时不能用术法罢了,你是我的挚交,你的性命便如同我的性命,我会保护好你的。若我不在,这把空无剑会保护好你的。”
他语气随意淡然,像是不觉得一个修者忽然说自己动用不了灵力是什麽大事。
“灵罩外有变,”在周青馀因他这话番呆愣在原地时,沈云谏伸出手,朝他做出一副邀请姿态:“你是要与我一起,还是暂时待在这灵罩中。”
……
在沉默的几秒中,周青馀脑中黑白的记忆如书页般骤然翻飞,他在闪现的画面中瞧见了被补上斑斓色彩的一幕幕,名为“沈云谏”的人在不同地点丶不同时期对“他”说出过无数句相似邀约。
而他的给出的回答是——
周青馀视线缓缓垂下,与右手一同落在沈云谏掌心,他开口,与记忆中无数个“自己”重合:“自然是与你一起。”
意料之中的结果,沈云谏唇角微弯,五指合拢,牵住掌心的手,将人轻轻拉到身边,散了灵罩。
灵罩散开,甫一落地,黄若兰与梁净实就迎了上来。
“沈仙君……”神色焦急的黄若兰见他现身後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就瞥见沈云谏身边多了个模样陌生的清俊男子,手上还拿着一把眼熟的剑。
她反应了一下:“这位是……沈仙君的友人?”
沈云谏点头:“周青馀,同我一样,是宿仙门弟子。”
周青馀在沈云谏介绍他时扬起社交微笑,朝二人点点头,算是向她们打了声招呼。
黄若兰与梁净实也点点头,与他通了姓名。
打完招呼,周青馀唇边笑容便落下几分,用沉默维持周身自带的沉静气质。
沈仙君与友人之间的氛围稍显微妙,但眼下师兄师姐危机未除,黄若兰没去深究,她接上方才没说完的话:“沈仙君,师兄师姐们不知为何一直没能醒来,甚至……”
想起刚刚看见的情景,她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涌:“连恒师兄脸色越来越红润,还呕出了红色的虫卵。”
“呕出了红色虫卵?”他明明亲眼看见朝天门几人体内的魔气被黄若兰消除干净,沈云谏皱着眉,感到几分棘手:“我去看看。”
在他身边,待黄若兰二人移开视线後,周青馀脸上凝固般的表情立即松动,他小幅度转头,借几人说话的间隙悄悄打量四周——
血月当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绵延不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虫群,密密麻麻丶铺天盖地。
他们站立之处画着繁复的阵法,他能察觉到一股无形的“气”分隔了阵法内外,因这股“气”在,他们才得以暂时安然无恙。
血月笼罩之处,畸形的墨黑色身影不断蠕动,凝结成类人形,停……不,蛰伏在原地,只用一双双没有瞳仁的眼白盯着他们。
在铺天盖地的阴寒视线中,周青馀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原本在探查虫卵的沈云谏若有所觉,轻瞥他一眼,华光尽敛的空无剑霎时发亮,暖意从周青馀握剑的左手处传开,驱散了体内的凉意。
周青馀没注意到沈云谏的动作,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在下意识贴近沈云谏的同时攥紧了剑柄,像是想从这把宝剑中汲取一点力量,心情已然从新奇变为沉重。
到这时,他才有了一点自己已经穿越的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