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云将空杯放回桌上,安陆侯已坐在石凳上,理了理腕间缠绕的
护腕,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姝云道:“昨日做的账没有错的,今日嬷嬷带我去了库房,翻阅了一些礼单,对库房里的东西心中有数。”
安陆侯点头,问及她的到来,“怎突然来爹这边了?”
姝云看着那张威严的脸,有些迟疑。
她没说话,安陆侯一双眼睛看着她,锐利的眼神不似那般冷厉,姝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太舒服。
姝云垂眸,避开他的目光,道:“阿爹还记得十六年前通天楼倒塌一事么?不少无辜的工匠因此殒命。”
安陆侯皱眉,眼神凌厉,“云儿突然问这作甚?”
声音冷厉,姝云心颤,宛如惊弓之鸟,含糊道:“女儿听说梁公子参与通天楼的修建,忽然想起很早以前通天楼突然倒塌,心里自然是害怕的。这通天楼前后建了二十几年,还没建成,远远瞧着已高耸入云。”
姝云抿唇,娇羞道:“女儿担心梁郎。”
安陆侯沉眸,盯着低首的少女。螓首蛾眉,垂眸间尽显楚楚可人,神似那人。
又是通天楼么?
她的丈夫也参与了通天楼的修筑,眼下云儿的未婚夫,也是如此。
事情竟然如此相似。
只是,当年他还是没有得到。
安陆侯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怅然。
不如就将这桩亲事退了。
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身上,姝云微微抬眸,却见一道带有侵略性的眼神,赤|裸|裸,裹着几分觊觎。
姝云瞳仁紧缩,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姑娘,曾在萧邺的眼中见过这种眼神。
她眼睫轻颤,脑袋轰地一下,僵在原处,一个可怕的猜想从心中升起,她的头皮顿时发麻,手脚生寒。
不敢相信地低了头,姝云慌忙道:“爹,我不问了。”
她吓得连告退都忘了,害怕地落荒而逃,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握住一样,难发出声音,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地往一边倒,幸好琼枝眼疾手快,扶稳她的身子。
此处离安陆侯的住处已经很远了,琼枝扶住让她的手,惊道:“您的手怎么这般凉?!”
姝云的心脏狂跳不止,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喉咙发紧,惶恐的每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姝云惊恐万状,煞白张脸回到蘅芜苑。
姝云惶恐不安,她不会看错的,那眼神她在萧邺身上见过多次,意味着什么她一清二楚。
他是她的养父啊!
姝云回想此前的奇怪之处,忽然有了答案,越想越害怕。
侯府不能留了,她要离开!
距离秋猎还有八日,熬过这八日就好了。
姝云握紧发颤的双手,试图安抚惊恐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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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就下这秋雨,淅淅沥沥的,半个时辰后才停。
姝云午睡后坐在窗边,思绪飘到很远。比起陆路,水路更为平缓,沿着运河南下,船一旦启航,再想被追上就难了。
丫鬟端来一碟糕点放在榻几上。
姝云见是身边的二等丫鬟,疑惑问道:“琼枝呢?怎不见她?”
丫鬟道:“琼枝姐姐在厨房,说是见姑娘近来胃口不佳,兴许是最近的饭菜不合胃口,让小厨房换换菜。”
“知道了。”姝云遣她下去。
倒不是因为饭菜不合胃口,是她没胃口吃东西。
姝云在榻上又坐了片刻,想着六日后如何出逃,盘缠有云霜阁的分红,省着用能顶几年。
姝云拿了一块糕点,刚入口,她忽然觉得味道不对,将糕点吐到锦帕里。
糕点里加了碎榛子。
姝云不能吃榛子,会起疹子的。
琼枝跟了她很久,姝云不能吃的东西她一清二楚,不可能给粗心大意到让这加了榛子的糕点入她的口。
姝云顿了顿,闭着眼吃掉半块糕点。
不过才半盏茶的功夫,姝云浑身瘙痒,手臂、脖子起了红色的小疹子,呼吸难受。
蘅芜苑乱成了一锅粥,琼枝吓了一跳,急急去请大夫。
安陆侯听说,来到蘅芜苑,刚踏进屋中便听见隐隐的啜泣声。
大夫已经给姝云用了药,索性救治及时,没有性命之忧。
粉色罗帐垂落,遮了床榻里的少女,安陆侯没见到人,紧张问大夫道:“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