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理由,在七年的时光和裴既明此刻痛楚的眼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更加用力地想要挣脱裴既明的手,偏过头,避开了那过于灼人的视线,声音冷硬而干涩:
“……没有理由。”
五个字。
轻飘飘的。
却像最沉重的巨石,砸在了两人之间本就布满裂痕的冰面上。
裴既明瞳孔骤然紧缩,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疼得馀景珩蹙起了眉,却依旧死死咬着牙,没有吭声。
“没有理由?”裴既明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猛地将馀景珩往後一推,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会议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裴既明逼近一步,双手撑在会议桌边缘,将馀景珩困在了他和桌子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他低下头,灼热而带着怒意的呼吸喷洒在馀景珩的脸上。
“馀景珩,你他妈看着我!”裴既明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失控的颤抖,“七年!我不是非要缠着你不可!但我至少要一个明白!你把我当什麽?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还是一个……傻子?”
最後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深深羞辱後的痛彻心扉。
馀景珩被他困在方寸之间,无处可逃。裴既明身上强烈的气息和那几乎要将他焚烧的怒火,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擡起眼,看着裴既明近在咫尺的丶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看着那里面清晰的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连裴既明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脆弱。
酸涩感如同海啸般灭顶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丶湿润,他拼命瞪大了眼睛,才勉强没有让那脆弱的液体滑落。
他不能心软。
不能动摇。
流宛林的威胁言犹在耳。他不能再把裴既明拖进这潭浑水。
“……对不起。”
最终,他从颤抖的唇间,挤出了这三个苍白无力丶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的字。
除了这个,他什麽都不能给。
裴既明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那强装镇定的丶却依旧泄露了无助的颤抖,看着他因为紧咬牙关而微微鼓起的腮帮,看着他这副明明脆弱得要命却偏要装作冰冷无情的样子……
七年的寻找,七年的等待,七年的不甘和愤怒,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三个轻飘飘的字,击得粉碎。
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丶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缓缓地丶一点点地松开了撑着桌子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过于危险和痛苦的距离。
他看着馀景珩,眼神里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丶浓重的失望和……荒凉。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只有无尽的苦涩和自嘲,“对不起……馀景珩,你真是好样的。”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馀景珩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馀景珩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
然後,裴既明转过身,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径直朝着会议室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地带上了一种沉重的丶孤寂的意味。
门被打开,又轻轻关上。
隔绝了内外。
也仿佛,再次隔绝了他们的世界。
馀景珩还维持着被抵在桌边的姿势,僵硬地站着。直到确认裴既明真的离开了,他全身的力气才像是被瞬间抽空,沿着桌沿,缓缓滑坐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丶剧烈地耸动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压抑。
压抑了七年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昂贵的西装裤面料,却洗刷不掉那刻骨的酸涩和绝望。
他知道,他再一次,亲手将那个试图靠近他的人,推开了。
而这一次,可能……就是永别了。
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阳光无声移动,和那压抑不住的丶破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