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反话
最後,陈桉回到了他们的家,这个他曾经称为家的地方回归了最初的冰冷。
茶几上落满灰尘,才离开短短一个月而已,看起来就这麽陈旧了。
他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每个角落好像都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客厅丶阳台丶厨房,仿佛只要他进去还是会有人被抓包偷吃冰棍。
“快进来啊?愣着干什麽?”沈时逾比他先一步回到家,他坐在地上,疑惑陈桉为什麽踌躇。
不久後,陈桉终于进门,像往常一样脱下外套挂好,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沈时逾看打开冰箱,也跟过去,“给我一根冰棍。”
陈桉目光虚落在某处,缓了好久才关上冰箱门,惹得沈时逾不快,“哎,我不是说给我拿根冰棍吗,你怎麽……”
天空突然变得阴沉沉的,陈桉关好窗户,盘腿坐下,对着鼠笼发呆。
他该怎麽解释沈时逾死後瓜子也似有所感的死在了朋友家,接回来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鼠笼,里面一切如旧就是没了主角。
“对了,我还没问你,瓜子去哪儿了?我怎麽都没看到它?”沈时逾跟他一起蹲着,陈桉却不理他,“喂,你理理我啊。”
沈时逾气急败坏想跟往常一样撞撞他,这次却扑了个空,而後他看向自己虚空的双手,哦,他忘记了,他已经死了。
沈时逾不再生气,坐在他身边安静地陪着,从天亮坐到天黑,身边人像是没有知觉一般,枯坐了十几个小时,沈时逾很想叫他去吃饭,但又知道无论他说什麽他都听不见。
他从不知道陈桉对他的感情会这麽重,就算是在缅绯他为他挡下伤害,他仍旧不认为自己的死会影响陈桉这麽深丶这麽远,远到一个月後还要用远离渠安的方式来缓解这份影响。
不光沈时逾没料到,陈桉自己也没料到,荀暮柯说他是对感情的反射弧太长,别人都是当下快乐马上就能笑,难过马上就能哭,而他好像是有优先级似的,还要等事情结束才感知到,旁人都觉得他不受影响心胸豁达,只有荀暮柯看穿了他悲伤的内心。
她说的没错,这些天他渐渐意识到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再不会有人对他撒娇耍赖,一股巨大的悲伤便席卷全身,白天他无法集中精力做事,晚上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午夜醒来眼前全是沈时逾茫然倦怠的表情,他那样看着他,而下一瞬,他看见子弹击中他的身体,看见他直挺挺地倒下,然後缓慢地闭上眼。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麽傻,那麽天真。
他无法退让原则也无法割舍情感,他们的相遇注定是不幸的。
可是不幸的肉瘤却要流这麽多人的血,铺这麽多人的肉,才堪堪挖去,沈时逾是长在边上的一颗,挖去,他也没法儿幸免。
他们的命运又是紧密的,没有从前种种他们便不会遇上,这种命运叫人无处埋怨也没法儿赞扬。
房子他没有收拾,无意中瞥见掉在地上的铅笔,他细细端详,这支笔是沈时逾作画的笔,一只特别普通的铅笔,削的歪七扭八,画在纸上的画却很好看。
他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沈时逾是有绘画天赋的,他曾见过他画各种各样的人物,想到这儿他顺手拉开旁边的柜子。
“你翻我素描本干嘛?”沈时逾撑着脑袋看他好不容易有了动作,视线跟随陈桉翻页,然後停住,“这是…素描练习,随手画的,找个参考而已,不是有意画你。”
陈桉抚摸这幅画,他知道往前还有很多,都是他。
他记得沈时逾咬着笔头思考的样子,记得他拿着板子对他比划来比划去的样子,他知道沈时逾喜欢画画,所以他後来买了平板和数位板给他。
“喂,你还要翻什麽?”沈时逾看他翻柜子翻得更起劲儿了,忍不住阻止他,但阻止无用,他还是发现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