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静了静,连雨对上秦一的眼睛,那里面情绪复杂,叫连雨有些读不懂。秦一向着身侧的空位偏偏头,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死盯了连雨:“坐到这里来。”
气压于无形中降到最低,连雨点点头,在秦一身边坐下。
周非眼疾手快地在连雨另一边坐下,招呼着倒酒,场面很快又热乎起来,本来就是群血气方刚的青年,又正在最能喝的年纪,很快一打啤酒就喝空了,连雨伤口好的差不多,也不免多喝了两口。
喝到後半段的时候周非又开始抱着连雨哭了:“马上实习了我们就见不到面了,我会舍不得你的雨哥,你可千万别忘了兄弟啊呜呜呜。”
连雨的脑袋被酒泡得有点迟钝,口齿不清地嘟囔:“实习……什麽实习?”
“再喝再喝。”周非举着酒杯往连雨下巴上怼。
就这麽鸡同鸭讲了半天,不知道哪个机灵鬼突然一拍脑袋,嚷起来:“雨哥和嫂子喝杯交杯酒吧!”
“好!”
“快喝快喝!”
“酒我都给倒好了!”
衆人哄闹着挤上来,以至于谁都没注意到秦一在此时悄然离席,除了连雨。
连雨忽然觉得他从秦一离去的背影中看出了些沉闷阴郁。大抵是自己真的喝醉了,连雨如此告诉自己,心脏却仍控制不住地揪起。他忍不住跟着站起身,撒了个想去卫生间的小谎,快步追了出去。
正值深秋,店外秋风萧瑟,连雨忍不住缩缩脖颈。
他看向抱臂倚在店门边的身影。秦一穿得单薄,浅褐色风衣被秋风吹起,露出一截细瘦苍白的脖颈。他脖颈线条流畅,青色的脉管清晰,透出些病态的美。连雨盯着那片脆弱的皮肤,莫名産生了狠狠咬下去的冲动。
他飞快摇摇头,将危险的想法抛到脑後。
“醒酒啊。”他凑上去套近乎。
“是吧。”秦一暗灭手机。
可连雨还是看到了,秦一的手机屏保换掉了,不再是他的那张道歉信。连雨形容不好此刻的心情,也说不出心口那股突然涌出的酸涩是为了什麽。他垂下视线,抿抿唇:“怎麽换掉了?”
真奇怪,连他自己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酸味。喝酒果然害人。
连雨自嘲一笑,起身想要回去,可下一秒,他衣领便被人狠狠揪住。
秦一吻了他,以给人一拳的气势吻了他。该怎麽形容这个吻呢,它不温柔,也不缱绻。反而带着怒火,牙齿狠狠地咬丶唇肉狠狠地磨,像是个辛辣尖锐的质问。又像是弥漫着硝烟味的战场,枪林弹雨。
“你喝醉了”,一点新鲜的血迹凝在秦一苍白的唇上,为他平添些艳色,“我送你回去吧。”
那随话语而动血色的斑点像是钟摆摇晃,连雨觉得自己被蛊惑,他点点头。
秦一回到包间,将手机还给高教练,笑得礼貌:“不好意思,我出去的急,好像拿错手机了。”
说完他拿开桌上自己的手机,看了眼纸条上方的时间,冲衆人露出个愧疚的表情:“不好意思,连雨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你……”周非费劲地撑起头,一双喝蒙的眼睛盯着秦一的嘴唇:“你嘴怎麽受伤了。”
秦一弯弯眉眼,拎起连雨遗留下来的外套,最後冲衆人客气地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你看”,门外,秦一动作轻柔地将外套披在连雨身上:“你男朋友喝得比你还多,连送你回家都做不到。而且,我刚刚好像看到他在和别的男生喝交杯酒,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我们走吧。”
秦一扶着连雨离开,与并肩走进店里的两人擦肩而过。
拐了个弯上了楼,走进包厢的一刻,张怡忽然回过神来:“刚刚那个人是秦师兄吗?他扶着谁呢?”
馀秋亭笑笑,没说话。她摇摇头,推推醉倒在桌上的弟弟:“喂周非,起来了。”
周非哼唧一声,嘟囔:“雨哥人呢?”
“啊我想起来了!”张怡叫出声,全然没意识到包厢中衆人的目光都一齐向他投来:“刚刚秦老师扶着的不就是论坛上那个人吗?”
“论坛?”
“对啊,就是这个。”张怡飞快捣开手机,只见论坛首页的热度榜上挂着几个显眼的大字:
当代学术嫪毐为权做gay,攀上组内博士生。
点开热帖一入眼的就是个视频里的连雨,除了连雨其他人脸上都打着马赛克。
“知道我是谁吗?得罪了我,就给我好好道歉!”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但凡是连雨身边的人都能听出来那并不是连雨的声音,可就算恶剪的手段再拙劣,也比不上有大把不知情的吃瓜群衆义愤填膺。
再加上底下附上的一大段春秋笔法的文字。关心受伤的连雨被写成了心疼情夫,在与万合义的争执中为连雨解围说成了为爱压迫普通学生,总之要多离谱就有多离谱。可偏偏一大堆人信了,评论区骂什麽的都有,根本不堪入目。
张怡突然拍了下脑袋:“等一下,这个博士生,难道说的是秦师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