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掉江只有一线之隔,灵铮眼疾手快,一把牵住闻人诉的手,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回拉,才解除了刚才的窘况。
“闻人诉,你坐下。”灵铮眉头紧皱,命令道。
他真的不敢想象,闻人诉身为武林顶尖高手,也会有晕浪的毛病,要是真掉下江了,真是贻笑大方。
灵铮也顺势盘腿而坐。看着闻人诉的头随着碧波左摇右摆,脸色愈发不见血色,他无端有些心烦意乱。
船夫扭头见状,热情教导自己的经验:“小兄弟,你让他靠在你身上,这样他头就不会乱晃了。”
听到这番话,闻人诉眼巴巴道:“我难受。”随後跌落在灵铮怀里,脸皱成苦瓜,双目紧闭。体温隔着布料,仍然清晰熨在小腹上。
船夫看着,不能推开。灵铮呼吸紊乱了一瞬,自我解释。可他好像忘了,他未曾因为他人目光而委屈过自己。
散落的墨发扫过脚踝,带来一丝似有若无的痒意。灵铮犹疑:“闻人诉,你到底中毒还是晕浪了?”
闻人诉双指探了下脉搏,“没中毒。”
灵铮冷不丁道:“昨天冰糖葫芦,不该扔的。指不定吃了马上精神。”
闻人诉扯了扯唇角:“也可能是马上吐了。”
灵铮哼笑出声。
见闻人诉情况稳定下来,船夫口头闲不住,遂来搭话:“你们是去琼林派拜师的吧?这两天来了许多年轻人。”
“拜师?”灵铮口中琢磨,“师傅,这两天是琼林派的收徒大会?”
“是啊,你们不知道?我乖孙女上年这个时候就让琼林派给收了。”船夫眉飞色舞,像每个家长那样,一旦触及某个话题,就难以遏制炫耀的心思。
灵铮知道船夫仅仅是借个理由自夸他的孙女,他礼貌性点头之後,没有接下他的话茬。
船夫见灵铮无动于衷,讪讪一笑,“你们去琼林派干啥呢?”
灵铮随意扯了个理由:“探望朋友。”
不料,船夫眼前一亮,激动道:“你们能联系朋友?”
看灵铮一脸莫名,船夫补充:“武艺学成之前,琼林派不允许弟子联系家人的,我让门丁捎个口信给孙女都不行。”
闻人诉虽然晕浪,但始终关注着他们的对话,听到船夫的表述,他艰难坐起身:“你孙女叫什麽,可有什麽外貌特征。”
又多管闲事了。灵铮一丝愠怒涌上心头,这头还晕得自顾不暇,那头又想做善人。亏得他还那麽担心……呸,才不担心,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灵铮改变坐姿,不动声色将一条腿支起,没有了倚靠的位置。
闻人诉瞄了一眼,旋即将注意力重新投到船夫身上。
“我孙女叫段盈,左边眼角有一道指节长的小疤,是她小时候跟在我身後,一个没留神用木桨划伤的。”船夫陷入回忆,脸上不自知带上了笑容,皱纹蔓延开来。
闻人诉认真听完:“好,那你有什麽话对你孙女说。”
闻言,船夫笑意渐渐收敛,嚅嗫道:“盈盈,爷爷有点不舒服,很快不干船夫了,你什麽时候回家啊。”
浑浊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被浪声掩盖过去,唯独那份殷切的期盼,鲜明昭然。
闻人诉凝神一看,才注意到船夫眉眼间笼罩着隐隐约约的死气,只不过被一股劲儿硬撑覆盖住。
这股劲儿,应该就是想看孙女的决心,亲情的力量,竟能强行将一个人留在鬼门关前。闻人诉似有触动。
不过,船夫已然无力回天。他的身体变得就像竹篓,而生机是装在竹篓里的水,即使船夫加入再多竹篾,也只能减慢,不能兜住了。
闻人诉郑重道:“我记住了。”
灵铮低头摩挲着船木,缄默不言。
半炷香过後,上了岸,虽然还有脑浆晃来晃去的馀韵,始终双脚老老实实踏在了地上,闻人诉长舒一口气。
这晕浪,还真不是装的,他哪知道这副身体乘不了船,真是狼狈。闻人诉苦笑。
灵铮站在其後,忽然被一只手拍住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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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对不起,距离承诺的还差一千字,之後会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