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他不停变换嘴型和陶埙角度,专心致志,只是声音总不太对劲。一时没听到闻人诉悄无声息回来了。
“嘴角稍微绷紧上扬,舌头平伸。”闻人诉眉梢一挑,慢慢悠悠观察着,直到在灵铮後背停下。
如平地惊雷,灵铮手一颤,上半身倏地坐直,却不料後脑勺撞在闻人诉的胸口上,结结实实“砰”了一声。
“咳丶咳咳——”突如其来的闷痛让闻人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随後阴阳怪气:“灵铮,你这脑袋够硬的啊。”
“你丶你走路怎麽没声音。”灵铮有些气虚,背着闻人诉摆弄陶埙,不但捉个正着,又撞了当事人,脸上飘起一抹尴尬的红霞,悄然攥了攥衣衫。
闻人诉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
这不摆明了吗?灵铮小声嘟囔:“我无聊,行了吧。”
闻人诉喉间终究溢出一声轻笑,接着一顿默不作声,好整以暇坐下来,双腿交叠,看着灵铮手足无措的模样。
只见灵铮面部紧绷,瓷白的脸颊渐渐通红,手捧着陶埙僵住,显得坐立不安。
忽然,灵铮开口:“闻人诉,你教我。”
他想通了,既然闻人诉乐意当好人,主动买陶埙给自己解闷,他为什麽要拒绝,自讨没趣。
"可我不想教了。"闻人诉语气不咸不淡。
此话一出,灵铮顿了一下,不知闪过多少想法,嘴巴幅度极小地翕动:“哦。”
这反应乖巧得,完全不像是落难前的灵铮的风格。
实际上,他在暗恼闻人诉,也在暗恼自己。
对此,闻人诉进一步说:“既然这样,陶埙也没用了,我拿去扔了吧。”
至于吗?灵铮感到几分难以言说的委屈,下巴却扬起,把带着体温的陶埙一下搁在桌上,发出清亮的碰撞。
此时听见了闻人诉的两三声笑。
笑什麽,谁稀罕这破陶埙。灵铮腹诽,空下来的手握成了拳头。
闻人诉起身走至灵铮跟前,“生气了?逗你的。”
他拿起桌子上的陶埙,塞回灵铮手上,温热的双手重新附在自己手背,借力擡起陶埙到嘴边定住。
“吹。”闻人诉道。
他抿了抿嘴,半推半就吹了口气。
“呼~!”
一声说不上好听的音调响起,还带着尖锐的尾音乍然停歇。
灵铮虽是不通音律,但这明显的破音还是极易辨认的,甚至比一开始自己偷偷练还糟糕。
另外一人的气息还是令灵铮紧张了。
“喉咙放松,气息流稳一些,来,再吹。”
来不及羞耻,灵铮就这样迷迷糊糊,又让闻人诉哄着吹了一次。
“呜——”
“嗯,很好,稳住气息,再吹长一些。”
……
渐渐地,灵铮在闻人诉怀里变得不那麽僵硬,认真跟着教导照做,毕竟他是受上天宠爱的龙傲天,学习天赋是非同寻常的,很快找到了诀窍。
只是……氛围诡异地和谐,灵铮心脏胡乱跳动,面对此情此景,总感觉很不对劲。在他意料中,闻人诉应该冷漠对待自己,偶尔还会冷嘲热讽,就如之前那般。
可如今,闻人诉像是吃错药那样,耐心教他吹陶埙,仿佛先前的恶意完全是假象,又或者,现在才是假象?
不知道是不是练习久了,灵铮感到缺氧般的眩晕,脑子里只有闻人诉谆谆教导的声音,以及他身上的淡淡冷香,始终萦绕在鼻间。
在那之後,好似打通任督二脉般,他们之间有了些重归于好的意味,气氛日渐回温。
闻人诉的思绪回到当下。
生出一抹恶趣味的心思,突然用手捏住灵铮的鼻子,没过多久他的脸便皱成一团,拍开那作恶的手。
“闻人诉,你还是小孩吗?”灵铮语气虽是恶狠狠的,刚睡醒的声线略带黏腻,平添一点儿嗔怨的错觉。
闻人诉避而不答,把集市买的母鸡提溜在灵铮手中,“今天我们吃炒鸡。”
这头母鸡还在“咯咯哒”大叫挣扎着,灵铮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掐着母鸡的脖子,稍微巧劲一拧,母鸡就断气了,十分利索。
从杀人如麻到杀荤如麻,这个转变,灵铮也感到世事无常,心境却是越来越平静。
似乎,在这里也没什麽不好的。
无端萌生这个想法,灵铮拔鸡毛的动作突然定住了,拈了拈手上的黏腻,低头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