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那好远啊。”护士略有些可怜地看着曲星。这段时间有时是哥哥陪着一起来,有时是他自己来。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人陪他来过。
这对兄弟感情特别好,哥哥来的时候氛围就格外欢快一些。她脑补出了一大出哥哥弟弟相依为命的温情大戏。
没想到哥哥居然就这麽走了。
她瞥眼一观察,发现弟弟神色果然与以往一个人来时不同。好像格外落寞似的。顿时心生怜悯。
“对啊。”曲星懒懒地向後一靠,长长的睫毛扑闪一下,拖着调子道:“那——麽远。”
他说完,就安静地对着空气发呆。护士见他呆了一会後垂下眼,仿佛要睡了。就轻声道:“等仪器响了就叫我,别睡太沉。”
曲星:“嗯。”
他闭眼微微睡了一会,等仪器撤下来,就要做第一次的复健训练。
复健非常无聊。如果是以前,曲星可能会顺手开个录像看,但今天感觉脑袋不够用了,没办法同时进行两件事。他只盯着手。全神贯注地看着指节如何被康复师握着摆弄。
本应该灵活的手指无力地在落在那双略粗的掌心中。每一下屈伸都带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疼得厉害了跟我说。”康复师道。
曲星点头。
康复师将他五根手指从根部到指尖全握着活动了个遍,又握着手腕转了半天。医院的阳光照得康复室暖洋洋的,没有人说话,只有各种窸窣声。轻飘飘的仿佛很遥远。曲星坐着,衣摆静静垂落在洁白的病房里。他盯着随手轻轻动弹的伤疤,莫名觉得有点晕晕乎乎,像在做梦。
忽然,康复师放开他的手,声音刺透梦境,惊得他一下擡起眼。
“尝试着自己动一下来。”
“哦。”曲星挪了挪手,看向他:“怎麽动?”
“握拳试试,轻轻的。”他给曲星展示动作:“慢慢握住——再慢慢张开。”
曲星有点害怕。
他也不知道在怕什麽。
他盯着手背的疤,那只手好像不是他的,像个假的模具,他尝试着握拳,却几乎感觉不到手在动。
没来由的害怕更加强烈,做梦的感觉重新袭来,只是这次不一样,从无边无际的虚无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黑暗。他艰难地尝试控制自己的手,然而怎麽摆弄它都好像不在动。
怎麽办?
怎麽办?
为什麽动不了?
我的手呢?
耳边嗡嗡地响,有那麽一瞬好像被拖入了某个将人吸走的空间中,然而只一瞬,曲星就又听见了医生格外严厉的吼声。
“停!停!”
“不能这麽用力!”
“松开,来小朋友,松开松开。”
曲星茫然地卸了力。
康复师连忙检查他的手,接着严肃道:“不能这样知道吗?恢复是要慢慢来的,肯定是能恢复好的。如果这样就消极自毁了,那你让那些断手断脚的怎麽活?”
什麽自毁?
“以後不能这样干了,慢慢来,哪有过不去的坎呢。”康复师抓起他的手轻轻动弹着,“年纪还小,以後的人生还长着呢。你过去了今天,过去了明天,以後再来看你的手,它也不过是一条肉色的疤。再怎麽碰它也不疼了。前提是,你得好好的,认认真真把这段时间给过了。该做的事都做了,结果自然会在那等着。你这麽急干什麽?你是急着让你的手好呢?还是急着毁掉你的手呢?啊?”
“急不来的,小朋友,慢慢来。急着把自己毁掉倒容易,想好只能慢慢来。”
曲星隐约觉得这话在哪里听过。
他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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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一章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