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的深意翀霄不懂,这是苏玄煜不再敢赌篡改历史的可能,唯恐天道会报复在叶无言与他的臣民身上。
以翀霄私心,他不甘愿。
可苏玄煜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于公于私于利益,翀霄都应该这麽做。
可他就是不情愿。
蓦地,人群中有人暴起,将苏玄煜躯壳推翻马车,一代帝王木人似的滚落尘泥,紧接着,一人抡起刑场砍刀,斩落苏玄煜的首级。
翀霄浑身的血液冻在体内,僵硬着扭头看向那闭着眼的祥和的头颅。
疯子。
岳有才依旧微笑着,可在苏玄煜人头落地的一刹那,他的习惯滑出一柄匕首横在脖颈,毫不犹豫自刎当场。
百姓有恨意,才会有焕然一新的爱,他们敢爱敢恨,眼见大煊无力回天後自会另寻明主。
如何做到心甘情愿,其中死结必然在苏玄煜身上,苏玄煜的死固然避无可避。
群臣为大局而跪拜新主,推动翀霄掌权大煊是自然而然的事,更何况大煊的国玺就在他手里。
无论真心假意,翀霄淡然置之,行使的首个权利便是委群臣以重任——命他们分发治疗恶疫的路黄与果腹的粮食。
精神上有再多抗拒,一并随身体疲乏而滚落的汗珠排出体外。
因为百姓眼中的喜悦与希望,是在几月来恶疫恐吓中所看=瞧不见的。
或许这次是真的新生。
——
大煊某一中原小城,叶无言头痛欲裂,他的手扶着摇晃动荡的马车壁,第一个涌上来的念头,便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尽的担忧与急迫。
到底是为什麽?自己为什麽如此急切地想要记起某一件事。
这是一件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事,应当是他豁出性命都必须去做的事。
还有,自己是谁?为什麽在这儿?
倏地,他破碎的记忆里冒出两个字。
苏。
苏……玄……
叶无言瞳孔闪过一抹亮色,瞬间恢复神志般,身体便如警醒的野兽做出防备。
他要回去,叶无言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但他心底有个死结,那就是务必重返昭澜。
那里有人等待叶无言带他走。
苏十四在前方稳驾马车,丝毫未察觉叶无言已经醒了。
叶无言翻开行李,偷了只匕首,凿开车窗後逃了。
回昭澜。
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直至次日。
叶无言风尘仆仆于雨夜归昭澜。
他立于城下,大雨倾盆,雨滴不断砸落到他身上,视线模糊在如瀑的雨中。
周围萦绕着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在他以为自己要夜宿雨中时,一道闪电劈过。
霎时间,叶无言的瞳孔骤缩,一口气吊在喉中发不出声音,心脏好似也凝固在胸腔中。
倒映在他眼中的,正是一道道苍白闪电下的一颗头颅,高高悬挂在城墙上。
两相对视。
叶无言像一具真正的死尸与苏玄煜的头骨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