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苏玄煜心有裂隙,叶无言有把握趁虚而入。
这次,叶无言近乎诘问:“陛下,你所在意的大煊,是否大厦将倾,无人帮你力挽狂澜?”
他几乎是将皇帝的心挖出来透视一番,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把他猜的明明白白。
苏玄煜盯着他,像看什麽新奇物件儿,无喜无悲道了句:“放肆。”
好平淡的反应,这当真是杀人如麻的暴君?
叶无言压下心底的不安,按部就班地诱惑:“陛下何不用我?我会为你寻觅人才,推官制,改科举,建水坝,正刑法,修农具,控冶炼,儒墨道法无一不精。只要陛下想到的,我甘愿竭尽所能,赴汤蹈火。”
“我能帮陛下革新换骨,暗中推波助澜。大煊百官能吗?手足侍妾能吗?宦臣仆役能吗?他们敢吗?陛下信我,只要装作被‘神官’蛊惑,听之任之,最後就算火烧上身,也全是我一人咎由自取。”
“况且我是从天而降,不用担心结党营私,干净得只剩一条性命。这麽好用的棋子,觉得如何?陛下只要护我周全,我们各取所需。”
叶无言适时轻笑:“陛下,你不会怕了吧?怕自己一人孤独死在皇宫,怕外人谋逆,用你血,奉新王。”
苏玄煜听罢,发现叶无言在微微发颤,用叶无言的原话讥讽道:“抖什麽?你不会怕了吧?莫非九重天的仙人也会冷?”
一线生机,竟真的搏到了。
不过这语气,明显是拿他取乐。
叶无言不理,微笑道:“那我先走一步。”
苏玄煜居高临下,垂眼盯他:“姑且信你有几分仙缘,你们这种‘仙人’,来之前都不知道‘命中之人’是谁?”
叶无言心想还真猜对了,装作坦然一笑:“微末肉。身一具,几下打杀就湮灭于微尘中,既然来到这儿,必是有缘。陛下只需要信我不是刺客细作,我发誓,倘若我做一点伤你之事,便让我从这个世界消失。”
苏玄煜哂笑:“消失?想什麽美事,下凡来这儿,还想完完整整得道升天?不说他人,单朕在此苦苦挣扎数十年,足以下十八遍炼狱,朕倒要看你能活到几时。”
“莫怕,虽说皇宫吃人不吐骨头,若你是歹人,我会亲自动手。”
叶无言心中没底,这人怎麽处处对他了如指掌,只好淡笑装高人
苏玄煜颇为“随和”地问:“名字。”
那眼神中含有威胁丶狠毒丶嘲讽,轻蔑,他怎麽一点都不信自己是神?有那麽拙劣吗?
叶无言片刻神游在外,绝望地想,这梦到底什麽时候能醒?
“给我认真说,”苏玄煜冷酷警告,补充道,“饶你不死。”
叶无言立马屈服了:“叶无言。”
苏玄煜眼底闪过不易被察觉的愉悦,他突然笑出声,形容癫狂。
他的模样着实是俊俏的,叶无言看他妖里妖气的笑,呆住了,心中忐忑,这是疯了?
察觉到叶无言的反应,苏玄煜笑意更甚:“哦?好名字。朕都不舍得杀你了,想必你这不会说话的舌头,会很好吃吧?”
叶无言琢磨出意思,笑眼看他:“臣为陛下而生的一只舌头,割了,浪费。”
苏玄煜步步紧逼:“油嘴滑舌,朕要怎麽信你没有异心,不另寻明主?”
叶无言手心沁出凉意,伸手发誓:“陛下方才还说,倘若臣是歹人,便会亲手杀了臣。陛下如此风流俊逸,臣岂敢朝三暮四?”
苏玄煜恍惚一瞬,墨发後的耳廓微红,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你好自为之。”
夜已深,再审问一宿,也是无趣,不如留下他,隔帘听戏。他也想看看,这凭空出现的人,能掀起多大风浪。
叶无言一脸莫名其妙。
苏玄煜睨他,转身而去:“岳有才,送贵客入殿。”
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老太监,开门都没听到响一声,只说:“是。”
岳有才弓腰垂头,不敢在皇帝气头上问,温池如何能凭空多出一人,哪怕这是真的仙人,也是他的失职,他默默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这边请。”
叶无言抚袖背身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这世界倒也不是很无趣,尤其是那个装鬼弄神的皇帝,不信神,只杀人。
夜半,御书房内,灯火如昼。
时而轻笑,时而叹息。
苏玄煜苦着眉,散了一地书画。
“叶无言,你终于来见我了。”
那画上人或笑,或嗔,或怨,或忧,作画人仿佛窥探到深处,偏执的情意尽藏笔锋,酣畅淋漓。
夜色消磨,画卷被仔细束好,置于画架暗门後,石门旋转,白昼吞没最後一丝企图挣扎的尘埃。
彼时,叶无言梦中惊坐起。
大煊?苏玄煜?!
绝代暴君……
这不是历史课上的人物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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