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言坐在一旁摆弄着花草玩,似乎故意赖着不走。
苏玄煜察觉得到,故意说:“你今日反常,还有什麽话想对朕说?”
难不成……
叶无言慌了一秒,干咳了声:“唔,我还想问陛下科举准备的如何?见陛下尚有政事未完,不敢多叨扰。”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苏玄煜身上好像有他捉不到的萤火,很有意思,闪动跳动着吸引他,恍如除了此事外百无聊赖。
他想琢磨清楚为什麽,亟需一个理由留下。
苏玄煜的心跳得飞快,难不成丶难不成小叶子也喜欢上了他?
那他岂不是……
“咣当!”
御书房的门被皇太後徐玉亭一脚踹开,怒气冲冲地闯到苏玄煜身前。
叶无言从椅子上滑跪到地面上叩首,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仿若一直跪在一旁似的。
徐玉亭不爽地指着苏玄煜大吼:“有你这麽做皇帝的吗?哀家的人竟被一只狐狸精肆意糊弄!叶无言是谁?给哀家拉过来!”
叶无言从半凌乱的头发里缓慢擡头:“请皇太後赎罪!”
徐玉亭发怒间被声音吸引,看过去,一时忘记了讨伐什麽。
面如白玉,眼睫似鸦羽,漆黑瞳眸映人怜,眼底薄红招人疼,每一缕凌乱都恰到好处。
不知是被吓到,还是为何,他曲着的手臂微微发颤,呼吸都小心几分,在榻上约莫十分会喘。
玄衣勾勒着腰身,太过孱弱,宛如盈盈一握。
简言之,徐玉亭就喜欢这副模样,她恢复端庄,脱口而出:“你,想不想跟着哀家?以前的事皆可既往不咎。”
苏玄煜不悦地瞥她,脸色沉得吓人,极度敌意地挡住叶无言,锋芒毕露。
徐玉亭躁郁地想绕开看叶无言,气不过绕不开,伸手指他:“是他勾引的哀家,你防着哀家做甚!难道你对他这般模样不曾心动过?”
苏玄煜蓦地抽出先帝佩剑,架在她颈侧,尽显凌厉。
似乎稍加刺激,二人的火气便会一触即发。
徐玉亭认得这把剑,不知怎麽补足了底气,伸手屏退身後暗卫:“这是他的剑。”
“徐玉亭,朕且问你,你之前说让朕饶了徐氏三兄弟,到底论迹还是论心?”苏玄煜是冷毅果决的上位者,将周身杀伐气撕裂开来说,“徐风禁不住苏十三诱惑,日日流连锁楚楼,甚至和苏五达成协议,到大煊穷苦地方杀。拐黎民。徐雅烂。赌,为了钱他连刺杀朕的事都做过,更惶提贪着苏三一党钱财,凌虐百姓。徐颂尤甚,为了吸。食。禁物,他什麽脏事没做过?”
“徐玉亭,徐氏三兄弟能有今日,不能少了你的默许。你身为皇太後不去安分守己,不去潜心修德,反而包庇那三个蛀虫,意欲何为!”
徐玉亭丝毫不怵,染了正红唇脂色的唇勾起:“你父皇虽不乐衷情爱,可他从未用剑威胁哀家!大煊财库大权能够交予苏止儿,为何就不能给哀家。你若能移交到哀家手里,无论流放还是贬为庶民,任凭你定。”
苏玄煜手中的剑,毫无征兆地“哐当”落地,金属与玉石敲击,皇太後的眸光也随着它沉了沉。
二人四目相对。
苏玄煜:“这是父皇仅剩的遗物,如若还贪恋你的皇太後之位,便拿走吧。否则朕等不到明日,就会昭告全天下皇太後薨逝。”
徐玉亭故作受委屈,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破开凝滞的风匆匆离去。
她身後的宫人恭敬地端起那柄剑,亦步亦趋。
苏玄煜即刻把叶无言从地面上扶起来,盯着他的伤处略显凝重。
“痛吗?”他问。
叶无言忙手忙脚地撇开凌乱的长发,傻里傻气的:“太後竟也看中了神官的位置。可她不知道,‘神官’根本就没有实权,也没有多大才能。”
苏玄煜引他坐下,好生阖上门,细细说与他听:“你帮了朕许多,千金难换。”
叶无言不明所以:“可那些都是从现代搬过来的理论。大煊这片淤泥地上,还不知道可不可行。”
苏玄煜摇头,温声道:“对我来说不一样。”
他们都在隐隐期盼明日的科举殿试,即使西门映雪夺得状元与否都已经名满大煊。
一个女子在淤泥地上栽种出荷花,远比满池的荷叶珍贵。
他与苏玄煜此番举动,是想在千百种行业修生养息之际,择选出真正有才能之士,播种在污水淤泥里。
此番科举的主题是“进”,如何进,保守还是激进?
他们择了几颗莲蓬种子,需要良士自身勤勉,冲出污泥,不染纤尘,自带尖刺。
一旦达成休憩之势,那些莲蓬种子务必要撑起腰杆与花叶,为万民遮风挡雨。
惟同大观,万殊一辙。
一旦大煊误走歧途,那些坚韧的莲蓬也甘愿化作利骨,寒冬里挺立身躯,化作干瘪的骨骼,吞噬最後的烈风暴雨,直至隐没淤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