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很甜
第十一章,分节(一)
雨是後半夜停的。
我被窗外的鸟叫吵醒时,天刚蒙蒙亮。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了两下,是小陈发来的消息:【文老师,节目组说今天上午去村里的老茶馆拍素材,听说那里有位老先生会弹三弦,银哥好像对这个挺感兴趣。】
我盯着“银哥好像对这个挺感兴趣”看了两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个“好”,心里却在琢磨,他什麽时候对三弦感兴趣了?印象里他只碰过钢琴和吉他,都是些干净利落的乐器,不像三弦,带着股旧时光的糙劲儿。
下楼时赵银已经坐在餐桌旁了,面前摆着杯浓茶。
他看我过来,把桌上的豆浆往我这边推了推,还是温的。
“阿姨说你喜欢喝甜的,放了点糖。”他低头抿了口茶。
“谢谢。”我拉开椅子坐下,刚拿起勺子,就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放在我碗边——是包桂花糖。
“昨天在村里的杂货铺看到的。”他说得轻描淡写,“试试?”
(这些天,他好像一直在给我投喂糖吧?)
我拆开糖纸倒了两颗进豆浆,桂花的甜混着豆香漫上来。
擡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眼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像等着被夸奖的小孩。
“挺好吃的。”我说。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又低下头去喝茶,耳根却悄悄红了。
(还是那句话,这家夥心里又偷偷暗爽了。)
小陈背着相机下来时,正好撞见这幕,捂着嘴冲我挤眼睛。
我假装没看见,把脸埋进豆浆碗里。
去老茶馆的路上,我点开小号刷了刷,“希有银”超话又有了新动静。
有人把昨天收渔网时赵银拉着我去上药的路透截了图,配文【手控福利!银哥给希希涂药的手指也太好看了吧!】,下面跟着一堆“啊啊啊”的评论。
还有人翻出之前贝壳大赛的照片,对比着说【银哥看文希的眼神和看别人完全不一样!】,配图左边是他看我时的侧脸,右边是他看江丽拼贝壳时的表情,确实柔和了不少。
我心跳有点快,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发了条新微博:【今天的桂花糖,和豆浆很配。】
发送成功的瞬间,赵银突然转头看我:“在看什麽?”
“没什麽。”我赶紧锁了屏,把手机塞回口袋,“在想三弦长什麽样。”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脚步放慢了些,和我并排走着。
石板路还没干透,偶尔有水珠从屋檐上滴下来,砸在他的肩膀上,他也没躲。
第十一章,分节(二)
老茶馆在村子最里头,是栋两层的木结构房子,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匾,写着“听涛阁”三个字。
推门进去时,一股淡淡的茶香混着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摆着几张八仙桌,墙角的炉子上坐着把铜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李姐来啦!”柜台後坐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看到民宿阿姨就笑了,“这几位就是城里来拍电视的吧?”
“是啊,王奶奶,带他们来听听张老先生弹三弦。”
民宿阿姨熟稔地应着,“老先生在吗?”
“在里屋呢,刚吃完早饭。”王奶奶说着,朝里屋喊了声,“老张,有人来听你弹弦子啦!”
里屋很快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穿着件灰色的对襟褂子,手里抱着个三弦。
看到我们时,他眼睛亮了亮:“是来拍节目?”
“是啊张老先生,想请教您几招。”
赵银主动迎上去,态度比平时温和了不少,“我小时候也学过几天弹拨乐器,一直对三弦挺好奇。”
“哦?那可得好好聊聊。”老先生来了兴致,拉着赵银在靠窗的桌子旁坐下,“这三弦啊,看着简单,讲究可多了……”
两人就着三弦聊了起来,从指法说到曲子,我听得一知半解,却看得入了神。
赵银平时话不多,此刻却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提问,眼里带着点我从没见过的鲜活。
他问老先生能不能弹段《渔光曲》,老先生笑着答应了,手指在琴弦上拨动起来。
悠扬的调子混着窗外的鸟叫漫开来,像真的看到了月光下的渔船。
赵银听得很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上跟着节奏轻敲。
(我想他喜欢这首歌的原因是,在想自己的渔民爷爷吧。)
我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他的侧脸,想了想,点开小号发了出去,配文:【有人对三弦的兴趣,比我想象中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