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之至暗
据说凌晨3点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夜深人静,连鸟啼都听不到半分。只有如霜的月光铺了满地,微弱的光在暗夜里竟显出几分皎洁,让人不敢直视。
蒙简靠在床头凝视着一室寂暗,白天极力挣扎着想要用堆积如山的工作遗忘掉的东西,终究是在无人打搅的这一刻翻涌而来,如同重锤,一下一下地锤在他的心上。
他曾经教导自己,“底线,要高于你的一切私心。”
他却也曾说:“踩了我的底线,我就绝不会容你。”
他曾经那麽笃定地说,“我不相信蒙简之德常有。”
他今天却十分客套地问:“小蒙老师有事?”
过往已经不那麽真切,今时今日却就在眼前。种种交织涌上心头,曾经毫无隔阂的亲近反倒像是虚无的梦境一样。
不知是第多少次叹气,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蒙简摇摇晃晃下床洗漱,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了无生气。
又叹息一声,靠着厨房的墙看了半晌,实在打不起精神去开火,索性去小区门口的小摊上买了套煎饼,温热的豆浆入口入胃,终于让他有了两分活人的气息。
清晨校内的主干道上还没有太多人,不知何时有人迎面而来,披着朝阳,仿佛从天而降。
蒙简愣着,看他一步一步走来。灰色羊绒大衣,毛衣马甲套着衬衫,笔挺的西裤,手里拿着一摞稿件边走边翻看。
只剩两米距离,蒙简终于回神,本能一般地弯腰鞠躬:“老师早。”
他停下了。
看了蒙简一眼,收起手里的东西,同样鞠躬:“蒙老师。”
是“蒙老师”,连“小蒙老师”都不是,甚至是与他相同的鞠躬深度,分明是连辈分都不谈的同事还礼。
蒙简狠狠咬住唇角,熬了一夜的眼睛愈发通红。
良久,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您是长辈。”
“差七岁而已,没那麽多计较。”高安轻轻一笑,朝他略一颔首,“我早上有个会,先上去了。”
接连两天,蒙简自虐一般故意在各种场合与高安“偶遇”,听他疏离的客套,看他冷淡的眉眼。心上的那把刀越插越深,蒙简却仍然执着于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天刚刚放晴的那天,齐时琛撞开了高安的门,顾不得高安顿时皱紧的眉头,急急忙忙地说道:“老师!师兄在他办公室低血糖晕过去了。”
高安的手微微一颤。
几秒钟後,他深吸一口气,稳坐不动,“你哪来的师兄。”
“老师!”齐时琛跺了跺脚,冲到高安桌前翻翻找找,“昨天我买给念念的巧克力呢?师兄是连续熬了几个大夜,连续很多天只吃一顿饭,严重体力不支——我买的巧克力呢?!”
高安盯着他急头急脸的学生看了几眼,稍稍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甩出一盒进口巧克力给他,“出去。”
“谢谢您。”齐时琛退後一步,鞠躬,“您别生气,我马上回来罚跪挨板子。”
高安挥了挥手把他赶出去,反锁上门,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事实上蒙简并没有晕厥过去,正值青年的小夥子,几顿不吃也只是有些轻微晕眩,方才起身太猛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阻拦齐时琛就已经咋咋呼呼地跑出去了。
“呃…”齐时琛看着坐在沙发上眼眸清明的他师兄,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啊?”
“你跑的太快,我没拽住你。”蒙简摇了摇头,但还是接过了齐时琛跑去食堂给他买的热玉米,小口小口啃起来。
可能真的是体力不支,连吃东西都用不了太大的力气。齐时琛拉了把凳子坐在对面,看着他师兄一口只咬三个玉米粒,嚼半天才咽下去,还能腾出手擦去嘴角的玉米屑。
齐时琛:“……”
着急。
“老师这次真的很生气。”他说。
蒙简动作一滞,两秒後继续啃玉米,连眼睛都没有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