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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第1页）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①

九月的阳光尚算热烈，透过窗撒进屋子，刺得人睁不开眼睛。高安的办公室向阳，到太阳好的时候，一天能有十个小时都能有满屋的阳光。

高安倚着桌子站着，手里捏着两页蒙简刚交上来的论文，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稍稍掀了掀纸页，啪的一声拍到桌上。

“第四部分，王昌龄，善用递进，语言洗炼，形象生动。为什麽只举了烽火城西百尺楼的例子？”

蒙简微垂着头，格外恭谨：“从军行由背景到人物丶由所见到所闻，层层递进，足以…”

“我问的是什麽！”高安蹙眉打断，又一拍桌子，斥道：“我说了什麽话你就听表面上那一层，让你做什麽题目你也只做表面那一套，善用递进和语言洗练我让你分开，你就只是举一首诗把这两个词都套上。你给谁糊弄差事呢？！”

蒙简咬了下唇，低头敛眉听训。

“我是什麽意思？我让你分开，这一点写层层递进，下一点写语言洗练，分别举例论证，这样结构才完整，整篇文章从前到後才能支撑得住。”高安越说越气，索性随手拿了本书和一支钢笔在蒙简眼前比划，“看见过工地盖楼吗？地基打好了，钢筋水泥铺够了这楼才能盖得稳固，否则无异于拿一支钢笔支撑一本书。你有本事给我撑住让我看看！”

蒙简擡眼看了看那本书，1935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马氏文通》，共七百多页。

便又低下头：“我记住老师的教导了，回去重写这段。”

“这段？”高安冷哼一声，拾起那几页纸张，“跪下。”

蒙简一声不吭地弯下膝盖，十分顺从。

“你自己看着办。”高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回身拿了戒尺，静静看着他。

蒙简的睫毛颤了颤，抿着嘴老老实实将月馀的心血撕得粉碎，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我全部重写。老师…老师别生气，您教我，我都听。”

这话讨巧，高安敛眉叹息，“从上学期你爸妈来过之後，这还是第一次犯错吧？”

蒙简不安地动了动，“是我的错，老师…”

高安微微摇头，“整整半年，听话勤勉，一次错误都没犯过。真是表现不错。”

没等蒙简舒一口气，高安话音一转，声音猛地拔高：“我看就是因为给了你半年好脸，才敢得寸进尺丶偷懒敷衍！”

蒙简吓得一抖。

“不只是这一件事，你且告诉我，半年前我让你每隔两天就去看看你师爷，你听了吗？”

“……没有。”蒙简垂头，“只去了一次。”

“好意思说！”高安擡手给他一巴掌，“真是胆子肥，我的话也不愿意听了，让你做文章也学会敷衍了，你还有什麽不敢的？你爸当时跟我说的那些话你知道什麽意思吗？”

蒙简挨了打，脸上刺刺的疼也不敢捂着，老老实实地回话：“知道。我爸走之前跟我明说了，老师都是为我好，以後犯错老老实实挨老师的罚，不许求饶，不许埋怨，不许让别人知道。我不敢不听老师的话，也不敢故意偷懒，老师打我吧。”

这话听得高安想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真打你你能不埋怨麽？”

“是我懈怠，老师任何时候打我我都没有半点不愿。”蒙简擡了擡头，眼睛亮亮的，“我爸甚至说，您和他投脾气，如果不是老师年轻，倒不如索性让您认我做个干儿子，爹揍儿子就不怕被别人知道了。”

“不许转移话题！”高安眉毛倒竖，斥道：“我跟你说功课的事，你跟我扯别的，我多大你多大自己心里没点谱？”

蒙简便又低下头去，“我们那边习俗喜欢让孩子认个干爹干妈。我爸这话本就是说笑，老师别往心里去。”

高安看了看他，戒尺在他面前的地上一点，“说别的没用，挨打吧，半年没挨打，这一回得疼够了才行。”

蒙简抖着睫毛答了一声是，转身咬咬牙褪了裤子跪好。

身後破空声，戒尺毫不留情地砸上来，他差点扑倒。

“跪好了！”

高安呵斥一声。话音刚落，门外两声敲门声，随後他异常兴奋的师兄不管不顾地冲进来，还拉着一个格外局促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