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看我面色渐趋发黑,陆世清不忘记临时再补一刀:“不过你也不要以为我说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一件好事,对我来说接下来的事可不算什麽好事。我和你说,我刚开始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也算是真心实意,之所以淡漠这段感情,除了因为他总是想着你,还有就是在某件事上对我的态度。”
我疑惑:“什麽事情?”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跟廖国歆谈的时候接过吻吗?”
突然涉及私密话题,我缄口不言,大脑极速运转,不明白陆世清这个问题的含义。他应该是看出我的忌惮,但也没解释,只是默默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许久,我才缓慢摇摇头。
亲脸是亲吻,但接吻要更严谨一些。
陆世清见状挑眉轻笑,笑容中好像有些许释怀的意思。
他抱着胸,右脚很是不老实地晃啊晃,最後一边用脚前尖撞地,一边说:“那就很符合我对他的印象了。廖国歆是个很保守的男人,我从来没和他吻过。以前我以为他抗拒是没忘记你,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这个人保守得要死。”
陆世清的生气来源于这个岁数本该体验的事情没有实现,都是将近三十的人了,有欲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他不愿意委屈自己来等着廖国歆主动,而他的主动廖国歆又不在乎。
廖国歆虽说过要既然与他在一起就要对他负责,可他还是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像是亲密的情侣,反倒是像合租的兄弟。前几年他可以耗着,但现在他厌烦了。
他不想等了。
陆世清说他等不了廖国歆的母亲真正打心底接纳他的那一天,也捺不住廖国歆总是在睡觉前说句晚安就结束一天,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倍感空虚。
他是来谈恋爱的,不是来跟着受苦受罪的,尤其当我出现,廖国歆的情绪变化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他找到了别人。
像是突然被浇了一桶凉水,愤怒全部被冻住,我飘飘乎後退两步:“所以是因为我?”
“也不是因为你。”
陆世清跟我在这里唠叨太长时间,虽然他的面色一直淡然,但现在也不乏多了些不耐烦,“廖国歆的问题也不少啊,他传统丶他保守丶他深情,他和我这种人其实本来就走不长的,我们只是彼此汲取所需而已。这段恋情开始之前,他就坦言你的存在并说过对你无法忘记,以及对那段感情无法释怀,是我非要死缠烂打跟他在一起试试。现在,这麽多年我也没有代替你的位置,我这不还是无怨无悔地跟他过了几年?”
“他把我告诉过你。”我肯定又迟疑。
“就说过谈恋爱的事情,没有具体到是谁,”他说,“你的名字是我自己发现的。”
在我疑惑之际,陆世清说,廖国歆曾在一张明信片上写过我的名字。
那是当年廖国歆考去南京读研,准备毕业的时候,也是跟陆世清谈恋爱不久後,他曾一个人去往我与他最喜欢闲逛的先锋书店。他是背着陆世清去的,只不过被陆世清後来发现,陆世清便偷偷跟着一起去了。
陆世清说就是在那里,他看见廖国歆在衆多撕心裂肺的明信片中挂上属于他书写的那一张,然後默默站在原地注视好久。同样,他也在隐蔽的角落默默观察廖国歆很久。
待廖国歆走後,他绕过去,寻找记忆中熟悉的字体,终于看见了那张爱人书写的明信片,它就板板正正地挂在那里,只写了干干净净的十四个字。
我忍不住问:“他写了什麽?”
陆世清没回答我,恨极了似的转身要走。
“你给我站住!”我喊他,开始有些不理智地伸手拦他的去路,“他到底写了什麽?”
但很明显的是陆世清压根不想告诉我也不想搭理我,不顾我横在他面前的手,拐弯就要从别的空闲地离开。
我对他的无视表示极其的愤怒与愕然,也不管街上早就停留几个看戏的大爷大妈,近几步就抓住他的胳膊,拖住他。
而就在我攥紧他并感受到他的挣脱时,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抓捏。刹那间我的头脑便嗡嗡作响,耳鸣一阵又一阵地找上我,迫使我不得不松开力道敲击额头。
又要开始了。
身体突然过电一样,整副身躯上的汗毛傲然挺立,睥睨着我那起起伏伏的糟糕情绪。
我蹲下,无论是否颤抖得厉害,都拼命挤压着皱缩的心脏,像拿着针扎一样,刺痛感波波袭来,从大脑蔓延到四肢,要死了。
陆世清察觉到我莫名其妙的表现,惶惶然地看向四周围观的大爷大妈,一副我要讹他的惊恐,没走两步的脚又退了回来,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摇晃我的肩膀:“你没事吧我靠。”
我知道这是在街道上,一定少不了陌生人投来的视线,可我坚持不住。
耳鸣得太厉害,我听不清陆世清的话,身体轻得要变成一张废纸,摇摇晃晃就要飞起,没两下就散了骨头似的跪倒在地。我弓着身子趴在道路上,周遭乱哄哄的,隐约知晓有人在马路上关心我。
“须见山,你别给我死路上啊!”陆世清朝着我大喊大叫,继而声音又远离,“叔,附近有车吗,麻烦带着我们去医院看看行吗?”
声音也是有色彩的,但我最後听到的这些声音已经变得黑白模糊了,它们好像死了一般不具光鲜亮丽的外衣,和我一样,失去了固定的轮廓。
渐渐地,心跳声替代了所有,我的耳畔尽数都是杂乱又粗重的心跳声,明明我这样一个活得生不如死的人,竟还可以有这样隆隆如雷的生命力。
我又重新慢慢地恢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