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丶雨水丶旧工厂,”男人声音低而冷,“他要的不过是一场‘意外’。
只要让许诺暂时找不到许莞靓,乖乖回去做许家继承人,你就有时间重新‘认识’他。”
林薇薇咬着唇:“哥,你确定不会出人命?”
“放心,”林寒鹤推了推金丝眼镜,“我只要他失忆,不要他死。”
于是,那块被刻意敲成三角形丶边缘反光的碎玻璃,
被悄悄嵌进积水的泥里,角度算得刚好——
只要许诺转身,就一定会踩上。
砰——
後脑勺撞在铁架的瞬间,世界骤然发白。
倒下的最後一秒,他仿佛看到许莞靓站在雨里,
却没能看见暗处那辆早已熄火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林寒鹤撑着伞走出来,皮鞋踏在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裂声。
他垂眼看了看昏迷的许诺,薄唇轻啓:“游戏开始。”……
世界在瞬间陷入一片纯白,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许莞靓是在高速服务区看到新闻推送的。
【中山大学学子许诺意外受伤,送医抢救中】
标题後面跟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救护车的灯光刺破雨幕,担架上的人影穿着他熟悉的那件白衬衫。
许莞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师傅!掉头!回广州!"他抓住司机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快!现在就回去!"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先生,我们刚过省界。。。。。。"
"我加钱!"许莞靓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狠狠拍在仪表盘上,"多少钱都行!我要立刻回去!"
车在服务区原地掉头,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许莞靓瘫在後座,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他想起母亲早上说的话,想起许诺站在雨里的样子,想起自己临走时特意把那枚碎玻璃踢到铁架旁——他以为许诺找不到这里,他以为这样就能逼他死心。
原来最蠢的是他自己。
手机屏幕虽然裂了,还能勉强看清後续的报道。【据悉,伤者头部受到重创,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医生称可能存在记忆障碍风险。。。。。。】
记忆障碍。
这五个字像五把刀,插进他的心脏。
他猛地想起毕业典礼上那枚炸弹,想起许诺扑过来时决绝的背影,想起少年趴在他耳边说"我不在乎别人怎麽看"。原来从一开始,都是他在害怕,是他在退缩,是他亲手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年,推向了危险的边缘。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模糊了沿途的风景。许莞靓把脸埋在掌心,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混着雨声,显得格外绝望。
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许莞靓赶到时,许观帼和苏珊正站在抢救室外,脸色凝重。看到他,许观帼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几步冲过来,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你还有脸来?!"许观帼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我警告过你离诺诺远点!你为什麽就是不听?!"
许莞靓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拳,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他看着许观帼通红的眼眶,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珊走过来,拦住还想动手的丈夫,蓝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医生说,诺诺伤到了颞叶,就算醒过来,也可能。。。。。。不记得最近发生的事。"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落在许莞靓身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包括你。"
包括你。
这三个字像冰锥,刺穿了许莞靓最後一道防线。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手背狠狠砸着地面,一遍遍地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着许观帼夫妇摇了摇头:"命保住了,但意识还没清醒。至于记忆。。。。。。要看他自己的恢复情况。"
许莞靓猛地站起来,想冲进去,却被护士拦住了:"家属请留步,病人需要静养。"
"我是他。。。。。。"他想说"我是他最重要的人",却在看到许观帼冰冷的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
他现在什麽都不是。
三天後,许诺醒了。
许莞靓没敢进去,只敢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偷偷看。少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对进来探望的许瞳嘉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哥,你看谁来了?"许瞳嘉指着门口,试图引导他的视线。
许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来,目光落在许莞靓脸上时,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是谁?"少年开口,声音干涩而生疏。
那一刻,许莞靓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转身冲进楼梯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林薇薇站在医院对面的街角,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正对着病房的方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许莞靓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而他亲手推开的那个人,现在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雨还在下,敲打着楼梯间的窗户,像是在为这场荒唐的闹剧,奏响一曲悲伤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