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羽点了点头,道:“麻烦李奶奶了。”
跟在奶奶身後的李圆圆便快步跑进去,一会便跟沈翠翠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出来了。两个大孩子抱着两个小孩子跟着弓腰老太太走了。
衆人见这一家人各个都神色凄惶,两个小的见这满院子人吓得都不敢哭了,沈宁羽和赵绣娘都一身快要洗破了的旧衣,对比沈长文一身的体面,更显得可怜了。
院里一时静默,沈四叔清了清嗓子道:“长文,之前的事咱们今天暂且不提了,你只说现下你家里这情况,你打算怎麽办?”
沈长文一副不耐烦样道:“我一个读书人,哪里耐烦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这麽说你是不管了?”沈四叔说。
“我在县里日日苦读,他们在家有吃有喝,如何还需我费心。”沈长文傲声道。
“呸!”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啐了一声。
沈长文轻蔑的哼了声,不屑与这些泥腿子计较。
“那你刚才是要这汉子做什麽?”六叔说道。
“他们在家吃喝,我在县里就不吃喝了?这粮食可都是我名下地里长的,怎麽我还不能吃了不成?”沈长文反问。
沈六叔一时被问的语塞,沈宁羽见了接口道:“爹爹只管自己吃喝读书,难道是跟娘一样不想要我们了不成麽?”
“长文,你可想清楚了,当朝法令,生子不养,徒三年,你这些年常年不归家,何谈养育!”沈四叔沉声道。
“就是。你看看你那对小儿女认识亲爹不?”有人附和道。
沈长文之前敢在家里作威作福完全就是吃定自己亲爹和媳妇,没想到这次平日里不吭声的大儿子反将事情闹出来了,他语带威胁,道:“四叔这是非要插手我的家事了?”
村里人都畏惧他秀才身份,要不他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他也自恃高人一等,不在乎村里人的眼光。
沈四叔之前倒是确实忌惮他秀才身份,不过这些年越发把沈长文这人看透了,就他这个德行,中个秀才就是不知踩了哪的狗屎运了,还想向上走是万万不可能了,一个秀才纵是有些特权,还能横行乡里不成,量他也没这个本事!
“不插手你这一家老小迟早都得让你饿死!虽说我和你爹是隔房的兄弟,可毕竟怎麽都是一个根上的,现下咱们族里伸手还是家事,若是闹大了,不妨就去县衙里评评理!我倒要看看老父母怎麽判你这秀才的家事!”沈四叔走近一步,喷了沈长文一脸唾沫星。
沈长文嫌弃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抹了抹脸,阴声道:“你想怎样?”家里能被他辖制的都不在了,族人还来多管闲事,如今看是讨不来好了。
“我想怎样?我能想你秀才相公怎样!不过是年岁大了看不过孩子受罪罢了,你但凡尽些当爹的心,今日大家夥也不能进你家门!”沈四叔虽有些年纪了,身体却硬朗,说话中气十足。
沈长文撇了撇眼看了下不知何时都站进院里的十几个乡邻,人人看他的神色都带不屑嫌弃。他倒是不在乎这些人怎麽看他,只是道今日真是晦气,开口说道:“为了几石粮食,也值得几位长辈费这麽大周章,既然你们都觉得宁羽在家里生活更艰难些,我便不拿这些粮也无妨。”反正地都没了。
沈四叔见沈长文退步,也松了口气,到底是他们家事,真要闹到官府也怕生出别的事端呢。
“你识文断字,又有秀才功名,在县里自有谋生的手段,粮食对你来说是小事。”沈四叔缓了缓口气道,“不过现下家里地已经卖了,咱们农人没了土地,便没了谋生的手段,你要读书,不能在村里支撑家里,谁又能拦你了?可总该给家里置也産业,让这一家老小有个依靠吧?”
“産业?四叔可知现在一张纸多少钱,一方墨又多少钱,我那些一起读书的同窗都是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可我还要操心这些黄白之事,若非如此,如何蹉跎多年不能再上一步?”沈长文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接着说道:“如今家里不能供应我也就罢了,竟还让我置什麽産业,我如何有这份钱财!”
好好一个秀才竟像个滚刀肉,沈四叔皱着眉头看沈长文一副无赖相。
”县里每月都会给秀才一些银钱补贴的,虽从来没见爹拿回来过,可听说每月是有一两银子和几斗米的。”也不管沈长文的怒目,沈宁羽很诚恳的说:“要不我带着弟弟妹妹跟爹爹去趟县里吧,县里的官老爷见我们兄妹可怜,说不定肯预支些银钱给爹爹置地呢?”
这是要去县衙打秋风麽,沈长文被自己儿子的想法气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