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赢输(王视角三称)
四国合纵已退,悬在殷都上的剑卸下了。
没有安陵君率领,列国的合纵军甚至不敢再在大殷境内任何一寸土地久留,各自退回各自国境。所谓夺回荆国失地的目标,更是当忘了个干净。
虽在崤山关葬身了上万人,不管怎样,此战是大殷胜了。
所以,元无瑾觉得,他的赌约赌赢了。
即便他的阿珉根本没答应什麽赌约丶这赌约也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他是赢了,赢得完美,赢得彻底。
他向阿珉证明了,这个大将军不是非卿不可的。
战报传来的这几日,用奇智退敌的伟大的王无比高兴。他先前听说靖平君回府後摆宴庆贺,给每个低贱下人一顿美味佳肴。此举,是实实地在挑衅于他,因此这次他也打算照做。
他在朝会上大摆宴席,把参与廷议的每个朝臣按头坐下,让他们都必须感恩戴德地享用。但没有邀请靖平君,他的阿珉。
他看见席间那些武将交头接耳,想必不消两日,宴席的消息就能传到将军府。所有人都会知道王在敲打靖平君。
这就是他的目的。
阿珉赌输了,且寡人没有那麽需要他。把他扔开,寡人也能打天下。
他休想拿此威胁寡人。
如若他对寡人真心有两分喜欢,他应该立刻知错,主动爬回来,求寡人再给他一个机会,求寡人以後能继续在王榻上勉强用一用他。
毕竟,虽说阿珉近日十分悖逆丶和他多有矛盾,但往往最後阿珉都会先屈服。已经习惯了,本来就应该这样。就算这次阿珉威胁了宁可去死,他也只当是逼迫的手段,才一怒之下答应下来。
阿珉,承珉,名字都是他给的,浑身上下每一件用度无一不是他的恩赏,且若不是他,那早该作为最低贱的乞丐死在风雪里了。
可自从领过了军,就再不是以前那个在一边待着的丶温顺乖巧的影子,能当大良造还不知足,能封君还不知足,居然开始置喙王的家事,管上了他和太後的关系;居然开始真当自己能跟其他朝臣一样谏言,说什麽要少杀人,可在代国为质时,六国贵族谁给过他元无瑾好脸色?几万十几万而已,他只恨杀六国的人杀得还不够多。
甚至最後,不让领军,还要去死。
他有什麽身份,他算什麽东西?当年不过是瞧他顺眼又没有旁人可信,才给他一个代替赵牧侍寝的机会,稍稍满足他那点龌龊心思。从体会上,他侍奉得和赵牧完全是两种感觉,从来都没有一样过,却次次搞得自己流露丑态,忍不住求着要。他有机会享用片刻王的欢愉,已是三生有幸,他该为此一辈子都乖乖做王的一条狗,谁教他敢这样蹬鼻子上脸?还要去死。
王赢了,他输了,该到他服软的时候了。
三日内来求饶,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若须考虑,那至多宽限到七日。
这一场欢宴,元无瑾让寺人给每一桌都奉酒两坛,给自己的尤为多。欢宴是为庆祝,就是要多喝酒的。这里庆祝得越热闹,被冷落的将军府才越凄凉。
一场下来,群臣皆东倒西歪,却也没忘记不断进言感恩王上赐宴。那些本不太服气丶又不得不因合纵已退敌的事实而服气的武将,也在多多感恩。
对此,元无瑾感到十分满足,宴後,他踏着有些歪斜的脚步进了书房,准备开始批阅这一日的奏疏。
但醉着是不好做整个大殷的决策的。中贵人让人去安排醒酒汤了,用汤之前,他便打算先看看群臣贺表,聊作消遣。
文臣的贺表词藻华丽,文采斐然,读来像是在念诗,十分逗趣;武将的更有意思,因未必有多少墨水又非得写,字句便卖弄得很是幼稚,像八九岁学童跟教书先生交的课业。
这时,他翻到一份特别的贺表。上面的封字,来自靖平君将军府。
他顿时心下大喜。
他的阿珉果然服软了。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小全捧着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回来时,君王书房之内,正哐里哐啷地胡乱作响。一听就是,脾气不甚友好的大王又在砸东西,陶瓷声,铜器倒地声,等等。
外围的内侍都跪了一地,连他的师傅也瑟瑟发抖跪在外头,不敢起身。
小全很机灵地止住脚步。他明白,现在绝对不是把醒酒汤送进去的时候。可这是他的活计,又不能一直不送进去。
不晓得又是什麽惹大王生气了。
只能等待机会。
有帽子都被砸歪的内侍从殿内跪着出来,慌忙外跑。路过时,小全赶紧问,王上这是怎麽了?究竟发生了什麽?
回答说,不太清楚,但好像是因为靖平君的贺表,王上发了大脾气。
一听与靖平君有关,小全便不敢再问了。
寻常邻里都知道,千万不能插手夫妻争吵,否则到头来二人重归于好,拉架之人绝对是第一个挨骂的。放大王这,怕不仅是挨骂了,脖子上都要挨刀子。万一大王火气再盛些,把五马分尸的车裂拿来给他用用也有可能。
听着里面砰砰乱响和大王凶狠的唾骂,小全选择快步到他师傅身後,捧着醒酒汤,一起跪等。
这样至少不会出错。
王上平日模样,明明就是很喜欢靖平君。却从不承认,还总挑刺,跟人吵架。一吵起来,可真是要了他们这些小卒的老命。
希望两位贵人早日学会过日子的相处之道,真别再吵了。
看着书房内又砸出一盏铜樽,小全默默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