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时,殿中已点好安神香,内侍退到了外头。只将门一关上,便再不会有人打搅了。
元无瑾再不忍耐,一股地钻抱进我怀里,脸深埋在我的心口处,肩膀还在发抖。
我擡起手,轻扣住他後脑:“王上这些天,替臣挡下无数风言风语,受累了。”
他立刻揪着我委屈起来:“阿珉你也知道。还总不肯喝药,闹着想死,每天都说难听的话给寡人听,给寡人脸色看……你以前,从没给过我脸色看。”
声音听着,有些哭腔。
我怅了口气,轻轻地拍抚他:“是臣的不是,臣只顾一己所想,没有考虑王上的感受。臣今日真心向王上道歉,今後绝不再如此,会顺从王上,好好侍奉王上。”
吾王稍稍松开手,像有些心虚:“当然,寡人这段时日细想,也有想通,寡人先前那般猜疑和欺辱阿珉……确有几分过了。你作为忠良之臣,被君上这样对待,也难怪忧愤无比,会宁可以死明志。”
元无瑾手臂继续环着我,脸继续闷在我身上,说:“寡人保证,今後阿珉依然是完完整整的靖平君,宫门随意出入,可以开府,可以继续上朝堂,若有征战,寡人也全权信任你。总之,寡人绝不会像之前那般对待于你,唯有你我君臣一心,君将不疑,大殷才能利剑东出。所以,阿珉也……莫与寡人闹这种事,别再说想死丶想离开寡人。我们再有矛盾,好好商量便是。”
这样说话,我觉得他变得有些可爱,便忍不住翘了两下嘴角。不料被吾王眼神揪住,他拽我:“靖平君,你回寡人,可愿答应?别只顾笑。”
我道:“王上都这样说了,臣当然答应。愿与王上君臣一心,永不相疑。”
元无瑾又趴回来:“还有,阿珉当年说过的话,也定要一直算数。”
我问:“什麽话?”
“要永远做寡人的影子,直到……”他顿了顿,“直到天荒地老。”
我不由疑惑起来:“臣说过这样的话?”
“反正要算数。”他跟我胡搅蛮缠地搪塞过去,“臣子对王不可言谎。”
说没说过其实并无什麽所谓,我想做的,是尽快阻停此次朝野沸腾,让吾王安心。我便应下:“是。臣到天荒地老,都是王上的影子,永生永世,绝不背弃。”
如此车轱辘一圈,吾王总算完全哄高兴,踮起脚来,啄我唇边,眉眼漾着别样的开心:“好。有阿珉这句话,寡人便放心了。今後寡人与阿珉,定可事事好商好量,君臣永不相负。”
吾王回来路上蹦跳,互诉衷肠时也颇有精神,甚至换过寝衣上榻後,他都有心思索吻索抱。可等他脑袋沾了枕,未过半刻,已全然昏迷了。
睡着之时,一只手还探在我衣襟里,刚浑摸过一会,没来得及抽出来。
吾王睡得很熟,我挠弄他脸侧许久,不见任何动静。
是累了,我们都太累。
闹生闹死,只搅得一团乱麻。他也知道跟我僵持没有结果,可王不能先开口认错,所以我退回一步,他便立刻顺着下。我先认了错,他再认,我们就是贤臣明君。
君臣一心,永不相负。
真是浮萍一般的约定。其实,依然只有我低首顺从的份,依然是过以前那样的日子,至多,吾王会记得不能逼我太紧。但我再多要,那就是僭越。
所以闹这一场,多半还是……什麽都不会改变的。
我将锦被往上扯些,盖严实他的肩膀。最後,一手搂他入怀,让他亲密无间靠在我身前,让他哪怕睡着丶哪怕已在梦里与赵牧相见,亦只能在周围嗅到我一个人的气息。
就这样贪恋。我只能在深夜,才能偷偷宣泄对他的占有。
等这场梦醒,我又要继续饰演……一个恭谨丶谦卑丶柔顺丶没有自己的臣子了。
像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