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脸
早晨下过一场雨,午後的阳光显得格外慵懒惬意,花园里的灌木叶片间还残留有未干涸的水珠,连空气都变得清新很多。
喻舟舟练完琴,就来到花园散步,忽然一团灰扑扑的小影子从花丛里蹿了出来,摇着尾巴,欢快地朝他奔来。
是那只小灰狗。
它浑身湿漉漉的,绒毛被雨水打湿後显得更加蓬松,黑豆豆眼睛晶亮晶亮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一样,正亲昵地咬着他的裤脚。
喻舟舟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小狗立刻仰起脸,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掌心,痒痒的,惹得喻舟舟忍不住笑了起来。
“它有名字吗?”
喻舟舟一边逗弄着小狗,一边擡头问站在一旁的佣人。
佣人笑了笑,语气温和:“还没有呢,先生说等您来给它取。”
喻舟舟指尖微微一顿,思绪忽然飘远,前世,他也曾这样偷偷蹲在面店後巷的巷子口边,用藏起来的半块面包去喂那只瘦骨嶙峋的小流浪狗,再摸摸小狗脏兮兮的绒毛,他生怕被讨厌小狗的舅舅和食客发现,只能趁着没人注意时,悄悄给予一丢丢力所能及的善意。
可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他的小狗一个名字了。
“就叫你灰球,好不好?”
喻舟舟轻声问,指尖轻轻挠了挠小狗的下巴。
“汪汪!”
小狗像是听懂了似的,兴奋地叫了两声,尾巴摇得更欢了。
喻舟舟忍不住又笑了,陪它在草坪上玩了一会儿,直到阳叔在不远处招呼他:“舟舟,过来吃冰淇淋了!”
庭院里,遮阳伞已经撑开,投下一片舒适的阴凉。
喻舟舟盘腿坐在躺椅上,捧着盛满香草冰淇淋的玻璃碗,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阳叔坐旁边陪他,面容慈和。
“阳叔。”
喻舟舟舔了舔沾着奶油的勺子,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跟先生…关系很亲近吗?”
阳叔点点头,“嗯,我很早就在傅宅做事了,可以说,是看着先生来到傅家的。”
喻舟舟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那…您知道先生和傅老爷子的关系怎麽样吗?”
傅燎意身上的谜团有很多。
譬如说,他并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所以傅宅上下才会以“先生”这样一个明显是外人的词汇称呼他。
阳叔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了某种复杂的回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说实话,先生和老爷子的关系,并不算太好。”
“先生其实是傅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这家人当年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濒临破産,一时没想开,就双双烧炭自杀了,先生从小一个人在贫民区辗转流浪,後来,被送去了福利院。”
福利院?!
喻舟舟猛地坐直身体。
他八岁之前,也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但他从来想不到,举手投足之间都矜贵优雅的傅燎意,也会有过那麽一段不堪的过往。
“那,那後来呢?”
“後来啊…先生是十八岁时被过继到傅家的,他那时候已经成年了,听说是福利院院方联系到了傅老爷子,说是先生智力超群…傅家又是搞医学研究这一块的,需要人才…起先傅老爷子只是派人接回了先生,但并没有认作儿子,但後来不知道为什麽,老爷子越来越倚重先生,还把先生收做了自己的小儿子,改了傅姓,表面上来看老爷子对先生不可谓不好,但实际上…”
阳叔顿了顿,似乎斟酌着措辞,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有些事,我不方便多说。”
喻舟舟抿紧唇瓣,没有再多问。
阳叔看了喻舟舟一眼,笑了笑,转开话题。
“不过,先生待你很是特别,我跟了先生这麽多年,从来没见过先生对什麽人如此在意过。”
“我?”
喻舟舟一怔,耳尖不自觉地红了。
“是你。”
阳叔目光深远,像是透过他在看什麽更久远的往事,“有你在先生身边,就连先生的那双腿,也迟早能够重新站起来。”
*
周日上午,傅燎意送喻舟舟去公司参加排演。
“怎麽临时加了工作?”
傅燎意他侧眸看向副驾驶的喻舟舟,目光隐隐透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喻舟舟抿了抿唇说道,“这是公司临时调整的,没办法推掉。”
“你上次就因为过劳住院了,还是不要太累了,如果你不方便跟公司说,我替你…”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