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静寂,安息香青烟袅袅缠缠,飘向房梁。
裴疏则将空碗搁在榻边,“可说去哪了吗?”
“说是先回鹤陵看看孩子,不会久留。再往後的事情,姑娘也没说。”
裴疏则想要下榻,被亲随拦住,“殿下,太医说您刚停了那药,没有药力压制,肺疾恐会发出来,万不能出门见风,必得先将养一段时日再说。”
亲随心惊胆战,生怕拦不住他,不料他竟真的听劝,重新坐了回去。
裴疏则见他这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哑然失笑,“我不会去追姜妤的,你放心。”
亲随有些意外,“那您是…”
“我想去府衙,虽然汝阳王前来帮我督军指挥,总不能真把摊子一撂,当甩手掌柜吧,”裴疏则道,“清醒的时候,还是得理些文书。”
亲随松了口气,“您歇着,我差人把文书送来。”
“也好。”
亲随又道,“姑娘走时,褚参军不让小的们阻拦,说要等殿下醒了再请您的示下,殿下需要我们派人去找她吗?”
裴疏则沉默良久,“不必,她想去哪就去哪吧,妤儿很聪明,不会让战火殃及自身的。”
亲随应是,吩咐人去给他取文书。
裴疏则掀开被衾,找到散落在角落的手帕,起身走到盥盆前,将其洗净,晾干後叠好,放在衣襟内。
这帕子是他去寻姜妤短剑时,一块在刑房内找到的,总算是留个念想。
*
姜妤回到鹤陵,同芳枝和芸儿告别,经随州官道前往金陵。
她光明正大地过去会见故人,倒把杳娘吓了一跳,“你怎麽能直接过来?不怕被李府尹知道了告诉靖王来抓你。”
姜妤笑了笑,“他不会来抓的。”
杳娘一脸不大相信的模样,察觉不对,诧异道,“不是,我怎麽感觉你笑得这麽忧伤呢。”
姜妤哑然,“哪有的事。”
还是奉真消息更灵通,自取了茶点果子来,“靖王病情如何,还能打得过陈唐吗?”
姜妤起身去接果盘,“他…”
“他定然病得不轻,你都请你父亲出山了。”
“咳咳咳!”
杳娘喝呛了水,姜妤也睁圆眼睛,“师父连这个都知道?”
“汝阳王在军中执掌,多少部将都见过他,前几日又夺回桓州边郡,这事怎麽能瞒得住呢。”奉真坐下,“只是我想,即便老王爷见不得战火绵延,靖王也很难想到请他出山,料来只有你了。”
姜妤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有办法,桓州一旦群龙无首,整个南方都要遭殃。”
奉真闲闲摇着羽扇,“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你父亲最是闲不住的人,困在黔州许多年,且让他去施展身手好了。只是此番等朝廷知道,功勋恐怕不会有,还要给你们罗织许多罪名。”
她话锋一转,“不过当今朝廷给的封赏,也很没意思,对吧?”
姜妤眼底轻嘲,“从来都很没意思。”
话题太过沉重,杳娘浑身不自在,“好了好了,还是吃点心吧,听得人怪难受的。鱼儿填填肚子,趁天色还早,咱们到锁柳桥上喂鱼去。”
杳娘并不知锁柳桥对姜妤的意义,奉真刚想说些什麽,她已然微笑应下,“好啊。”
紫云山一如既往地烟岚缭绕,雾失楼台,鹤唳划破清虚,向长天远去,好像一切世俗尘埃都干扰不到这里。
石桥上柳条如瀑,丝丝缕缕垂向潭面,几只锦鲤张着嘴巴轻咬柳尖,觉察到鱼食洒落,摇着尾巴游聚过来。
一向不知愁的杳娘靠在桥栏上,手托下巴,悠悠叹气,“也不知这样安生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姜妤温声道,“紫云山一向避世,想来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