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地气和暖,姜妤畏寒,在里头住了几日,美其名曰要沾染文气,受受熏陶,等越文州真拿着圣贤经过来,却比杳娘跑的还快。
这天清晨,两个姑娘抱了棋盒,一道在翼角亭对弈,瞧见她那表兄手持书卷上前,转头便要溜,被越文州抓个正着,“你跑什麽,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姜妤干笑,“表兄饶了我吧,我这辈子是学不出来了,杳娘还小,她可以学。”
杳娘把头摇成拨浪鼓,“别别别,越先生要有兴致,我给您变个戏法怎麽样?”
越文州忍俊不禁,将书卷展给她看,却是一本棋谱,“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你们乱下一通,特地让我寻来。”
姜妤皱皱鼻子,“我们下自己的,又没让他看。”
越文州微笑道,“老师说,山中学子衆多,若是看到他昔日弟子棋风如此,有失风雅,有碍观瞻。”
“……”
姜妤默默按住心口,“太伤人了,真的。杳娘,我们还是走吧。”
“可是观里点着炭盆都没这边舒服。”
“那还是算了。”
姜妤伸手接过,“这两天都没见到老师,他去哪了?”
“他去山外会见故友,明日便回。”越文州话锋一转,“不过方才奉真师父递来消息…”
话未说完,一阑衫书生匆匆跑到亭内,“先生,书院外头来了好些官兵,说让老师过去。”
越文州神色微沉,“可说是什麽事了吗?”
“似乎是请他上京作什麽文章,”书生气喘吁吁,脸色发白,“门童说老师不在,为首的军官就动了粗,都把人踢吐血了。”
姜妤和杳娘都变了脸色,站起身来。
越文州敛眉,沉思片刻,叮嘱二人,“你们先回房间,我去一趟。”
他随书生前往山门,杳娘也察觉不对,问姜妤,“咱们真要回房躲着吗?”
姜妤若有所思,这不像是李逊的做派,而且方才越文州没说完的话是什麽?
“我们悄悄过去看看吧。”
*
书院外兵甲林立,文弱书生们哪里见过这等派头,都十分紧张,敛声屏息,一时间只闻山风呼啸作响。
越文州拨开学生上前,看到受伤的门童,转向军官,“将军有事不妨直说,何故平白对一个孩子动手?”
军官趾高气昂,无比倨傲,“恶劣顽童,敢对留守司支支吾吾,若在我麾下,合该拖出去打死!”
越文州面色微冷,“将军言重了,这里是钟鸣山书院,比不得营中军纪严明,没有因言废人的规矩。”
军官噎住,正待发作,後头传来扬长的一声,“好了。”
重重兵甲向两边退开,几名扈从擡辇上前,稳稳当当落地,郑嵃瞥了眼军官,慢条斯理道,“怎能对先生如此放肆?我看是你想讨打了。”
军官垂首告罪,欠身退到後头。
郑嵃双目微眯,打量起眼前之人。
面前的青年一袭白衣,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面对凶蛮府兵,依旧眉目坦然,将一衆书生护在後面。
郑嵃扬起下巴,从肚里搜刮出一个文雅的词儿来,“阁下想必就是越家的公子。”
“是我,”越文州也猜出他的身份,“老师眼下的确不在山中,还请留守下次再来。”
“当真不在,还是瞧不上我们这些粗鲁军汉,不想见呢?”郑嵃轻笑,懒懒起身,“也罢,我和越先生说,也是一样的。”